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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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米八的个头竟然不好意思地红起脸来。

    我赶紧帮他解困地说:

    “阿香姐,是我逼他来的,不然我一看见他就跟着他,走到哪儿跟到哪儿。”

    那海军一摊手说是吧。

    “哟,你这小人嘴倒很甜的,阿香姐叫得这么亲,不过你能逼他来还真有本事的,这呆鸟倔得很。”

    那呆鸟作出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朝我眨眼,我想笑,不敢。

    她看见了对他说:

    “你两个都是呆子,都是看书看得叫吃饭都听不见。”

    “他跟我一样,所以把他带来了,”那呆鸟说。

    不知是他的高大英伟,还是她喜欢的呆鸟,总之,她终于和气地对我说:

    “这是禁书,又是朋友的,你只能在这里看,绝不能告诉任何人是在这里看的,明白吗?”

    我当然明白我说:

    “如果有人问我,哪儿看的书,我就说偷来的(偷书不难为情),后来又被抢走了,”我做的一把木头手枪,小巧可爱,就是在玩的时候被抢走的,我做的一个漂亮的陀螺也是被人抢走的。

    “偷来的,哪儿偷的,这书这么好偷啊?”阿香笑着说。

    “图书馆啊,大学里有的是图书馆。”

    “什么大学偷的,你倒说说看。”

    我当然知道,那时候我都玩遍了,于是我像背书似地说:

    “交通大学、复旦大学、同济大学、机械学院、体育学院、美术学院、二军大、华师大、上师大、上海理工大学、华东理工大学怎么样,”我一口气说出来,有点得意。

    她有点好笑:

    “那你是哪个大学偷的呢?”

    “我忘了。”

    “到底是哪个大学偷的。”

    “我真的忘了,有那么多大学,不过,你可以告诉我,哪个大学有这本书。”

    她想了想说:

    “复旦大学吧,好像翻译的人就是那里的老师。”

    “你对那里熟悉啊,能不能弄一套来。”

    她非常可爱地咬着嘴层,点着头说:

    “弄了半天,是要我帮你去偷啊,”她真聪明。

    “不、不、不,”我赶紧说;“只要告诉我什么时候合适,我去偷。”

    “喂、喂,”那个海军在一旁实在忍不住地说;“怎么搞成你俩个要去偷书了呢?”

    “这就成了,”她说;“我们是在演练。”

    “演练,你们在演练什么?”

    “我看你比他笨许多。”

    那海军挺了挺他英伟的身材以示反对说:

    “我们是海军潜艇兵!”

    那时候海军潜艇兵的政审和身体条件,据说比飞行员还严,所以他很骄傲。

    “行啦,行啦,我知道你们海军很聪明很气派,在家里就稍息吧。”

    她进了屋,把书拿出来给我。

    怎么形容我的兴奋和激动也不为过,我小心翼翼地接过。

    书包装得很好,沉甸甸的,是用浅蓝色的绸布包好的,共四册,现在想起来,要是大仲马知道遥远的东方,有一个古老的中国,一个女性这么细心地包装和爱惜他的书,定会欣喜地安眠于自己的故乡,因为他的语言和智慧并没有长眠,依旧闪烁着璀灿的光芒,并且养育着一代又一代的读者和心灵,沐浴着他不朽的智慧,所有伟大作家都是如此。

    稍有遗憾的是,这套书出版在解放前,书已变黄,而且都是繁体字,看起来有点费劲,但欣慰的是一页都不缺,这最重要。

    于是我看书,他俩在阳台上谈情说爱,出奇的是,是怕影响我看书呢,还是本来就这样,他俩就这么坐着,看着外面,很少说话,或者不如说不说话,但从他俩的背影我看出,他们很幸福,那白色的海军服,那粉红色的圆领衫,在初夏明媚的阳光里是那样安逸,现在一回首,还好像他们坐在那里,我坐在里面。

    第二天一大早,我继续到她家里看书,她很守信,把书给我,门一关,上班去了,她父母也上班去了,就我一个人在她家看书,她还给了我一小包盐晶枣(一种像老鼠屎大小的甜兮兮咸咪咪的零食,颜色也是深褐色的,这么称呼她好心给我的零食有点不敬,但我们小伙伴就是这么叫的),女孩们都喜欢吃,弄一粒放在嘴里在我们面前晃来晃去咂吧着,说明她在吃零食,在那食物匮乏的年代里,女孩子很少能吃上果脯之类的零食,虽说只有五分钱三分钱一包。

    后来我探亲回上海,想起雨天里在大徐家讲《基度山恩仇记》的故事,于是我去看他俩,看到我他俩又惊又喜,我带给他们一些魏庄的花生芝麻油,感谢他们的书,感谢那包盐晶枣,让我度过那难忘的时光,阿香欣喜地说我长高了,还记得来看他们,感恩呢,她抱着着她的小女儿,梳个冲天的小辫子,刚一周岁,“叔叔”喊成了“出出”,逗得大家哈哈大笑,那母亲不停地亲她,我记得他们一家一直都很幸福,那明媚的夏日、那白色的海军服、那粉红色的圆领衫,闪烁的光辉永远照耀着我。

    那部书我看了两天,在雨天的大徐家里讲了两天,他们被里面那么鲜明的人物,那么生动的对话,以及时光都不能磨灭的那么根深蒂固的爱和恨感动不已,特别是凡兰蒂和摩莱尔纯洁的爱,在绝望中借用字典和风瘫后失去语言能力的爷爷进行对话,那瘫子用闭眼和眨眼,用充满各种感情和意念的眼睛来表达他敏锐的洞察力和坚强的意志,更是感动不已,惊叹作者充满智慧的想象力。

    当听到最后,爱德蒙.邓蒂斯携着海蒂离开埋过宝藏的基度山岛,在留给他心爱的朋友——凡兰蒂和摩莱尔的信中说:

    “世界上没有快乐和痛苦,只有一种状况和另一种状况的比较……,”在结尾时说:

    “永远也不要忘记,在上帝揭露人类的未来以前,人类的一切智慧包含在这四个字里面:‘等待和希望’。”

    凡兰蒂和摩莱尔拿着信站在沙滩上,这时一叶白帆映在蓝天碧海的地平线上,正要消失,故事就这样结束了,但他们却余味未消,屋里没有一点声音,他们仿佛也看到了那叶白帆,明伊的眼睛就是那样看着远方,她曾看过大海,重复了一遍“等待和希望!”

    第二天傍晚,我们回到了魏庄。

    他对她耳语了一下。

    “这是你自己要来吧,知道我是厂休(为避免交通拥挤,各工厂错开休息日),”阿香带着那种笑意说。

    一开始,他们就被深深吸引住了(这部小说的情节当真跌宕起伏,出其不意,语言生动,典雅,朗朗上口,译者文学功底深厚),以至于我要上茅厕大嘴青蛙都不答应,非要把邓蒂斯偷梁换柱装死人逃出海岛监狱的那一段讲完才行,她们也要我坚持一会儿,这个能坚持住吗,听我这么大声喊出来,她们哈哈大笑,明伊也笑得合不拢嘴,说这家伙就是不正经,喜欢吊人胃口。

    其实这部小说的第一部是听邻居(一个海军潜艇兵)在夏天乘凉时,神秘兮兮地一段一段说的,他是第二年夏天回来探亲,一身白军服,里面是海魂衫,他说海军方队列在广场上,那风一吹,圆盖帽下的黑绸带全都一个方向飘动,配着白军服,那真是又漂亮又威武,说得我们羡慕不已,《基度山恩仇记》的故事听得我们聚精汇神,可是当他讲到爱德蒙邓蒂斯用感恩的心救下几分钟后就要破产自杀的摩来尔船主时断掉了,我们非要他讲完不可,无奈他推出底牌说,他只能看一点讲一点才行,下面的还没看,说书很长,有四部,这才是第一部,这可把我的魂摄住了,再者我怕他探亲假一结束回部队去了,再也听不完了,他被我缠得不行(他到哪儿我跟到哪儿)说,书是一个朋友的绝不可能带回来,只能在那人的家里看,不许出门,这么神秘,我更缠得紧了,最后这家伙弓起中指在我前额敲了一下,背着手不理我走了,这家伙学孙悟空的师傅,出哑迷,这还能难到我,第二天一早,我满怀喜悦地等在他家门口,他一声不吭,拎着水果带我去他朋友家,怎么要带礼物呢,又不是逢年过节的,好朋友是不需要这样的,我不安起来,他的朋友会不会找各种理由推辞呢,什么书刚借走,还给人家了,或者今天不方便,我有事以后再说吧等等,那就是说他不给我看,甚至会责怪他带陌生人来,那就完了,可我又想如果不是好朋友的话那种书是不会随便给人看的,可为什么要拎水果呢,这两种想法一路上上上下下折磨着我。

    门一开,是个年青漂亮的姑娘,怎么是个女的,真让人吃惊,她穿一件夏天的蓝色滚边的粉红色圆领衫,再一看他的神色,我立刻明白了,原来他是毛脚女婿(没举行婚礼的男朋友),怪不得要拎水果,我又生起了新的希望,希望她从头到脚地爱她,坚定地爱他,把我也爱上。

    “你能被人逼,”虽然不信,但那语调没有讨厌的意思,完全是喜欢他,爱他的,我一下子放下心来,胆子也大起来。

    那阿香看看他,然后又看看我,和蔼地说:

    “什么事,进来吧。”

    在回来的那两个月里,我经常到大徐家去玩(用这种方法解除我的压抑和苦闷),和大嘴青蛙吹牛、唱抒情歌曲、跟他学口技,可我怎么也学不好,这又是天性问题,坚持只会有害,会觉得自笨,不如大大方方的放弃,我放弃了。

    但让我吃惊的是大嘴青蛙小说看的很少,其他两个也差不多,他们连《牛虻》和《鲁滨逊漂流记》都没看过,更不要说《大卫.科波菲尔》和《简爱》了,《红岩》里的江姐他们是知道的,但书没看过,他们的时间都用在了学校的功课上,学习成绩优异,都是重点中学,不像我马马虎虎地考上普通中学,而到了66年,学校开始乱起来,他们起劲地忙着国家大事,没时间看那些闲书,后来干脆停课了,不上学了,我彻底高兴,到处玩,找书看,有一次钻进一个学院的图书馆,大门上交叉地贴着白封条,里面乱七八糟的,不敢开灯,光线暗,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一套缺了中册的《悲惨世界》和没头没尾的《大卫.科波菲尔》(这属于封资修的书),我高兴地掖回了家,偷书不能算是偷,只能说是雅窃,对吧,还有一次,我们爬进工厂的俱乐部,小伙伴们在破纸箱里发现一大堆黑胶木唱片(都是封资修的歌),他们把它们拿到大厅里当飞碟甩出去,听它们在水泥地上“叭叭”的清脆声,看它们飞溅起来,我留了三四张,因为上面写着电影歌曲和外国民歌,像“九九艳阳天”啦、“红珊瑚”啦、“送别”啦、“洪湖水浪打浪”啦,以及俄罗斯民歌“小路”、“灯光”、“喀秋沙”、“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以及其它国家的“苏姗娜”、“红河谷”、“鸽子”等等都是那时候听到的,因为小伙伴的表哥家里有一台留节声机(唱机),我们关好门窗偷偷地听,因为这些都是不能听的歌曲,在那些地方,卖钱的东西很少,只能捡些打破窗的玻璃,废弃的瓶子,书刊是不敢卖的,因为工厂和院校图书馆里的书都用牛皮纸和粗线装钉好的,里里外外盖着蓝色的公章,撕掉也没用,废品站的阿姨知道我们这样孩子家里是不会有这样的书的,她要问这是哪里来的,铜和铁她会问得更清楚(甚至报告公安局),再说铜和铁也见不着,只能卖碎玻璃之类的东西,至于破布和废纸很少,破布人家舍不得扔,要么扎拖把,要么洗干净补衣服,或一块块贴在木板上晒干了纳鞋底,废纸是用来引燃木柴烧煤球炉子的(那时候没有煤气),此外还有专门拣破烂的孩子,背个筐,用粗铁条做个扒子,早早起来捡过破烂,再去上学,他们把捡来的破烂放在工人新村花园的一角晒干了再去卖钱,哪像现在撒了水再去卖,我有时候怀念童年的生活,更多的是怀念那时候的人。

    我常常捧着这样那样弄来的书,在雨天里(啨天出去玩)坐在家里的小凳上看,外面的雨“嘀嘀嗒嗒”,我悄无声息看,有时候放下书来梦幻般地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特别是外国文学,他们的故事大多发生在一八XX年,很遥远,所以更是如此,有几次母亲下班回家看我没生炉子淘米的(我的任务是淘米和生炉子,以减轻她的劳累),就用杯子重重地磕桌子,弄得我迷糊着眼站起来不知是怎么一回事,看她作出要拧我的姿式才明白过来,一溜烟地逃了出去,但一想不对,又跑回来淘米生炉子,碰到那种情况我母亲就会坐下来,用疲倦的眼睛看我,那眼神说不出的无奈,为我的今后担忧,在我的记忆里,她从来没表扬过我,在我所有的记忆里就是她恨得咬牙切齿地拧我的大腿,除此之外,在那些物资匮乏的岁月里下班后有时给我五分钱买大麻花吃,这偶尔的钱,她情愿让我吃进肚子里去,也不愿让我看那些有趣的小人书,可是那个年代,吃和小人书我都喜欢。

    他说:

    “阿香,我被他逼得不行,所以又来了,”说得可怜兮兮的,完了。

    我知道他们在揶揄我,我不理,开始讲了。

    这次我讲的是《基度山恩仇记》,现译《基度山伯爵》,这书是解放前出版的,只发行了三千部,到了66年几乎绝迹,全国只剩几十册,许多人只闻其名不见其身,一共四册,能听别人完整地讲一遍就不容易了,何况绝对地“封资修”禁书,非常神秘,许多人连听都没听说过,里面有惊险、爱情、感恩、复仇,以及那个金钱社会里人性的贪婪、险恶、无耻、都在宏伟场景里被一环扣一环的悬念和惊险刺激的情节描写得淋漓尽至,而那些父子之情,母子之情,也描写得感人之至,明伊和尚文定整天钻在劳动和复习功课里,不知休息,所以我特意挑了这本大部头的惊险制激的小说来吸引他们,让他们忘却劳动和那些枯燥死板的教课书,好好休息一下,使他们知道外面还有别的世界,人生还有许多其他乐趣,我要讲得慢一点,仔细一点,拖得久一点,希望可以帮到他们,让他们也能快乐一下。

    插队的日子,特别是春天的日子,比起去农场和军垦的,我们只吃在地窖里过冬的红薯和去年秋天晒的红薯干,经常感到饿,没什么油水,吃不上肉和真正的粮食(没钱),生活没有保障,却觉得自由许多,我不知道插队在其它省份的全国各地的知青是怎么过日子的,不知道他们想些什么,也不知他们是怎么坚持和熬过来的,也不知他们付出多少精力和毅力,在这里,在魏庄,特别是春天,我常常由着自己睡懒觉,赶集,出去玩,那些农活已失去了新鲜感,变成了单调和重复,这种一年四季的单调和重复,层层叠叠像荒凉海岸的岩石给我越来越多的沮丧和忧郁,还有压抑,这些东西越来越来越剧烈地支使我想离开农村,想换环境,可是理智告诉我不是你想离开就可以离开的,外部的世界制约着你,所以你需要耐心,需要克己,需要坚持,需要等待,可是,耐心、坚持、克己、等待这东西不是天生的,需要付出毅力去学习,同时付出许多快乐,可是我做不到这一点,有时我会莫名其妙地痛恨自己,为什么不坚持呢,克己呢,觉得自己没用,觉得自己没用会产生痛苦和沮丧,这是人生危险的信号,它会引你走上岐路,有一段时间我常常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沱河边,看着河水在荒凉中静静流过,这种孤独的景象,就像茫茫大海中抱着礁石,看不到一点生命的迹象,然而人要生存下去的本能驱赶我离开那些危险的痛苦和沮丧,所以我开始怪罪我没有那些坚强的天性,怪罪自己的命苦,这似乎好了一点,但不能使自己彻底满意,于是我就想,坚持了就能好了吗,招工了吗,离开农村了吗,它们有必然的联系吗,也不一定吧,这样一来心里平衡了一点,有了这种理由,我高兴起来,又出去玩了

    明伊和尚文定坚持着,很少赶集,也不出去玩,他们有一个明确的目标,为了这个目标,他们天天一步一步往前走,仿佛忘了这个世界上还有其他东西,因此他们把自己和外面的世界隔了开来,困挠在了自己的目标中。

    于是,大嘴青蛙来回二十里地冒雨从公社打来酒,从公社食堂买来好几个油亮的红烧大猪蹄(这个我怀疑他不是买的,他笑嘻嘻的,他对公社食堂了如指掌,我就和他在里面偷过月饼和猪爪),那时候就是一个字,饿,有一个知青悄悄用钓鱼般的细竹杆粘柜台后面的纸币,全在小饭馆买了猪肉吃,被赶来的营业员逮住后,不停地往嘴里塞,剩下的一点营业员吃了,公社五七小组(管知青的小组)还了这两块钱,他才被放了回来,这年他参了军,再也没见过他,他又黑又瘦,夏天里的两条腿比我的胳膊还细,我们都叫他小羊腿。

    那天晚饭后,他们不让明伊和尚文定走,六个人挤在两张高粮秸铺的床上听我讲故事,外面的雨下个不停,茅屋里很静,明伊和尚文定从没听我讲故事,坐坐好,微笑着,绕有兴趣地看着我,弄得我不好意思,脸都红了。

    “哎呀呀,你们看,”白文静说;“这个小不点还有不好意思的时候,脸都红了,”说得大家都笑起来。

    也是那些书,使我单调、艰辛、沉闷、而又忧郁的插队生活有了不少乐趣,也受到了知青的欢迎,跑到哪儿都让我讲故事(就是那些小说),在雨天的大徐家里我就对大嘴青蛙讲那些书,像《鲁滨逊飘流记》啦、《夏倍尔上校》啦、《死冤家》啦,这些故事男女知青都爱听,像《武松》、《说唐》、《三侠五义》之类的书女知青不让说,她们喜欢听《简爱》、《德伯家的苔丝》、《远大前程》之类的。

    记得是次年,那次春雨“嘀嘀嗒嗒”下了好几天,我就讲了好几天,以至于明伊和尚文定实在不放心冒雨找到大徐家,门一开,大家一阵欢呼,大徐家的女知青逼着大嘴青蛙到公社去打酒和买肉,尚文定和明伊是难得来的大客人,再说女知青又喜欢叽叽喳喳地挤成堆说话。

    回到魏庄后,像往年那样农活并不多,在断断续续的春雨中,我们看书和劳动(主要是拉车运肥),但让我们感到遗憾的是,去年在我们磨屋筑窝的小燕子今年没来,其它燕子们叽叽喳喳地掠来掠去,就是不见它俩的小踪影,明伊从早到晚把门开着,翘首张望,希望它们回来,但没用,看着屋梁的小空巢,明伊失望地说,它不理我们了,去别人家了,最后我们放弃了希望,但门依旧一天到晚开着,她还把当窗棂用的细树枝拔下来扔进灶膛让我烧了,她仿佛生气窗棂挡住了燕子,飞不进来了,我从来没看她这么生气和失望的,事事都不顺心,父母的情况不知道,燕子也不来了,她在门口、粪池边、沟边、菜园边抬着头张望燕子的时候,那黄军装的背影有点孤独和发呆,而那失了神的眼睛里映出燕子的影子掠来掠去,一时让我觉得彷佛那些燕子不是在春天明媚的田野和村庄里掠来掠去,而是她记忆中的燕子在镜子般的脑海里掠来掠去,她在那里面寻找我们的燕子,就像她寻找脑海里的父母,那么多年不见父母,只能剩下过去的影子了,就像那些掠来掠去的燕子,脑海里的燕子并不会真实地飞到我们的磨屋,我觉得拔窗棂,一天到晚开着门,这些事她能作主,其它的她做不到,对她父母的问题,我想对一个人应该负责,应该早下定论,这么一年一年拖下去好人也会发疯的,其实是那对燕子,可能有我们不知道的原因不来了,尽管有那么多燕子掠来掠去,也很漂亮,但总觉得没有自家的燕子来得亲切。

    而那个老妇人(她住牛屋旁),还是像往年那样,每次经过我们的磨屋,就用混浊的眼睛朝我们磨屋瞥上一眼,然后慢吞吞地离去,步履比去年蹒跚多了。

    在回来的两个月里,我基本弄清了《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中的一些概念,像“物质与精神”、“时间与空间”、“必然和偶然”、“有限和无限”,以及辩证唯物主义的三大规律“对立的统一”、“质量互变”、“否定之否定”等等,虽然这些词语没有形象和色彩,更没有剧情,但里面的哲理和逻辑还是绕有趣味的,在那里面我度过了许多枯燥的日子,但并不能解决我离开农村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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