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白海致力于探索生命的起源和终极，在长达二十多年的努力后，终于成功培植出了完美的生命体，并将她取名为种子，意为新人类的始祖。然而遗憾的是……尽管具备了高度发达的形体，种子身上同时表现出了人类精神的脆弱性，白海没能够控制住她。”
薛振不打算在这件事上解释过多，紧接着说道：“这名种子逃离了白海的第一研究所，并使用其强悍的能力，在人类世界大行破坏，导致了丧尸病毒在明江的扩散。尽管国家的反应非常及时，成功控制住了感染局面，正常的社会秩序也没有受到影响。然而，丧尸病毒泄漏已成事实，作为事故第一责任方，白海难逃其咎，目前国内的五大校区已经被悉数查封，所有的白海科研机构全面瘫痪。白海……已经失败了。”
“这场失败毁灭了国家对我们的信赖，但为了将我们的科研、我们一心求索的事业延续到最后，我们别无选择。白海只能选择与人类社会彻底决裂，从今往后摒弃空有其表的道德形式。”从薛振的声音里秦炎听不出遗憾，只有平静至极的陈述。
这段视频当然不会是为了忏悔，秦炎很清楚。
薛振继续说道：“我们本应该是最熟悉的朋友，但白海其实从未被人类社会真正了解。我们以不同的方式认识这个世界，并为自身的存在定义价值，或许是人与人之间本就有着不可弥合的巨大差距，白海追寻的世界与而今的人类社会相去甚远。”
“这是白海向人类社会发出的宣战布告。我们决心在这个星球上继续自己的事业，没有任何势力可以阻挡我们，如果有人胆敢否定白海，白海将会第一时间进行反击，直至彻底摧毁目标。请相信我们，从今天开始，白海将是所有人类的敌人。”
薛振淡淡地说道，仿佛只是在某个学术论坛上做了一回简短的发言。
用手机观看视频的学生冷不丁手一抖，那台新买的苹果手机便开始往地面直直坠落。
就在屏幕即将与暗红色的地砖接触时，学生一个机灵，连忙抓住了从身前一晃而过的白色耳机线，将手机使劲地给提住了，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庆幸，耳机插头在重力和拽力的双重作用下直接脱落。
手机只是稍稍停滞了一会儿，便继续往地面砸去。
在闷闷的一声过后，屏幕的边角撞出了蛛网状的裂纹，上面的薛振还在继续说话。
“十五天后，白海将在世界范围内释放丧尸病毒，没有一个国家可以幸免。如果人类坚信自己选择的道路，请证明给我们看。”
在说完这一句话后，视频画面就此中断，所有人最后看到的是薛振的冰冷双眸。
此后，亮起的像素迅速地拉成了一条线，消失在画面中央。
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大地陷入了沉默，网络论坛上的弹幕也停滞了片刻。
在充满嬉笑与娱乐的年代，没有明面上的大国战争，也没有撕破脸皮的利益纠葛，人类选择以道德和协商解决问题，即便有流血、冲突，那也不过是大国在桌案下互相蹬踢的小动作，与平凡人的生活没有交集。
“接下来，恐怕才是最艰难的时候……”秦炎靠在椅子上，用一只手拖着自己的脸颊。
恐慌与不安会席卷，人类社会将面临崩解的灾难，如果无法稳定秩序，且不说与白海展开有效的对抗，整个国家赖以为生的经济基础都会迅速溃散。
好在白海将自己摆在了整个人类社会的对立面，并且没有留下选择的余地，为了抗衡无所不在的丧尸病毒，没有比团结在一起更加可靠的选择。
就在这时，摆在桌案上的战术板响了一声，右下角的联络人头像跳动着，显示收到了一条新的消息。
秦炎点开来一看，发现是秦志铭发来的短讯。
“七家家主已回归首都，你三叔四叔皆在，北方之事且毋须担心。全力镇压明江感染，如若事不能为，十五日后将行以非常规手段。牢记。”
十五日后行以非常规手段，这就是核爆的最后期限吗？
看到这样一段话，秦炎倍感无力。
父亲会说什么其实早在他的意料中，如果白海真打算挑起世界危机，军方也必须以强硬的手段回击。
秦炎揪起自己的头发，像是被逼上了绝路的羚羊，面对眼前的万丈深渊，要么愤极一扑，要么粉身碎骨。
犹豫片刻后，秦炎狠下心在战术板敲下“了解”二字，发了过去。
“十五日内活捉李玉涵，将丧尸病毒的性状调查清楚，以备大感染爆发。此外还得找到区分种子的方法，内部不能再被渗透了。”秦炎明白眼下任务的艰巨。
“唐云惊……”突然想到了什么，秦炎站起身子，准备冲营帐外喊一声。
可他很快意识到了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于是换了个语气喊道：“来，来人！”
营帐外的两名士兵连忙走了进来，对秦炎行了个军礼。
“唐，唐云惊是不是还，还在基地？喊，喊他过来。”秦炎结结巴巴地吩咐道。
两名士兵互相看了一眼，虽觉得有点奇怪，但还是应了下来，说道：“唐博士还在，我们这就去喊他过来。”
秦炎也不说话，仅仅是点了点头，然后坐回位子上静等。
大概过去了四五分钟，唐云惊便出现在秦炎面前，他鞠了一躬，微笑着说道：“不知首长传我前来有何见教？”
秦炎挥退了两名士兵，盯着唐云惊的眼睛问道：“我问，问你。我们该，该如何在，在十五日内完成对明，明江感染区的镇压？”
唐云惊愕了一下，继而说道：“十五日？为何要压得这么紧，病毒性状的研究至少需要一个月时间，再加上要清除丧尸，没有半年不可能办得下来。”
秦炎皱了皱眉头，试图从他的脸上寻找破绽，但唐云惊的讶异实在太过自然，秦炎只得作罢，摆明了说：“我，我知道你有，有白海的学术，术，背景，刚刚发生了什么，你难道不，不知道吗？”
明江附近的所有网络通讯都在军方的管控范围内，能在感染区接触到这段视频的人只有秦炎，如果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那肯定和白海脱不了干系。
“确实不知道。”唐云惊恭敬地说道。
这段恍若科幻电影的镜头成功唬住了许多人，如果说人类的呼吸节奏是一致的，那么在看清李玉涵做了什么的时候，全世界都在那一瞬间窒息了。
公交车已经来了，但拿着手机的学生浑然不觉；厨房里的汤已经煮沸，正不断地顶开玻璃锅盖往外冒这泡沫，年轻的妻子却似乎忘了这一回事。
这段监控拍摄的内容正是李玉涵逃脱了中央冷冻厅，然后在换衣间内复苏的过程。
在研究员的骚动和喊叫中，秦炎眼睁睁看着一团红色血肉生长变大，不断吸食人体，最终变成了一个血肉圆球。
李玉涵从中破壳而出，如同新生的婴儿，又如同出水的浴女，将栗色长发轻轻一扬，随后变幻出巨大的肌肉触须，凌虐了在场的所有人。
“如果派出种子袭击专机，确实是有可能伪装成机上的人员……关键在于，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掉包的呢？”秦炎沉吟片刻，推敲着前后的时间线索。
在能够以任何身份完美地融入人类社会的种子面前，用传统思维考虑安保的哪一环节出了问题，显然是行不通的。
“而且薛振为什么要把这段内容放出来，已经不打算遮掩了？”秦炎皱起了眉头。
画面切换，薛振的声音仍在继续。
视频中的那架飞机只是一晃而过，没有附带任何解释、强调，像是纪录片惯用的开头，以宏伟的场景铺垫接下来的内容，然后便有旁白朗读正式的文案。
但秦炎不会这么想。
大概不希望被人听出什么，后面的音频进行了消声处理，秦炎看到李玉涵击穿缪锋的心脏，而后她变形成一名研究员，离开了换衣间。
缪锋当时已经昏死过去，不可能描述这段场景，尽管知道种子可以任意改变生命形态，看到这一幕秦炎还是吃了一惊。
视频中间刚刚插播了一段监控，画面似乎经过人工的处理，显得有些模糊，但仍然可以清楚地听见“活体寄生感染”、“张组”一类字眼。
在镜头左下角有用于标注的绿色小字，写明了是在白海第一研究所的地下空间。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秦炎会发这么大的火，在骂人的时候，秦炎甚至没有一点口吃迹象。
参谋不在身边，营帐中只剩下秦炎一人，借着顶灯的光亮，他缓缓滑坐到椅子上，再度将视线投向了桌子上的那块战术板。
他想不通是哪个地方出现了问题，只是产生了深深的失败感。
“本家的部队现在圈在首都，父亲那边应该能够应付，但这件事情眼下还不能告诉大哥……”秦炎将握成拳的右手压在了嘴前。
秦炎的注意力回到了白海发布的视频。
白海加入这段镜头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就是明目张胆地挑衅军方，宣布对领袖失踪的事件负有全部责任。
“但这怎么可能，二叔也在飞机上面，所有的人我们都认识，护卫更是秦苏两家的精锐，即便遭到种子的袭击，也不可能传不回任何讯息。”秦炎紧紧地攥起了拳头。
听见动静，营帐外的士兵立马冲了进来。
但他们还没来得及询问发生了什么，秦炎便如同一头咆哮的雄狮，直接怒吼出声：“全部给我滚出去！”
士兵们慌忙抱起脑袋，又沿着原路倒退着离开了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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