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有绝对稳妥的方式，只要躲回屋子里锁上房门就什么都不会发生，罗昭远为什么还会想留在二楼。
不是每次都有这么好的运气可以击杀丧尸，那些力量惊人的怪物生撕活体、喋血而行的场面他们又不是没有见过。稍有不慎被三五只丧尸围住，就会被拿着手脚大卸八块啊！
罗昭远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事情。过来的丧尸数目她根本数不过来，那些惨败身影密密麻麻一露眼的瞬间颜槿就已经想跑了，十只，二十只，还是四五十只？
这种紧张情绪为什么他就一点都不会有呢！
当颜槿注意到罗昭远根本没有心神搭理自己的时候，她小心翼翼地转过了头，想去看罗昭远到底要做什么。
她的动作非常非常小，因为她比罗昭远要更熟悉这些听觉灵敏的怪物。
在极近距离下，这些丧尸的听力堪称恐怖，如果衣服跟矮墙面的接触稍微重了些，或者碰到了楼道哗哗作响的广告纸，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是她根本无法想象的。
那是牺牲了多少人才换来的经验，颜槿在第一时间直面了病毒的爆发，和那些狂奔跳跃的丧尸擦肩而过……直到活着的人越来越少，而丧尸却越来越多，似乎她才是异类。
她的腿已经软了，现在是比昨晚在小餐馆糟糕太多的处境。
难道罗昭远在指望那个白衣女人出现再救他一次？
怎么可能，而且那个女人是远比丧尸还危险的东西，尽管她把自己称为小姑娘，但她眼中的罗昭远和自己根本都不能够上“人”字一说，仅仅像路边的蚂蚁、草里扑棱的蚱蜢。
好在颜槿看到罗昭远的表情同样凝重，心里庆幸他并不是疯了。这时，罗昭远眼睛全神贯注地盯着上空——他举着手中的尖刀，尖刀则像镜子一样，试图照出楼下的场景。
罗昭远的手纹丝不动，不敢让刀片的折光面有任何的摆动，他也怕变动的光线会引起丧尸的注意。只是一旦出现意外，罗昭远有把握在五秒内带着颜槿冲上楼，兴许还能找到没有上锁的房间，或者说是天台，上去后再锁死门。但这只是最糟糕的打算。
颜槿看到他的喉结跳动了一下，似乎咽下一口唾沫，紧接着又鼻息粗重地呼了一口气。她也盯着那柄尖刀的刀片，但颜槿根本看不清楚，她只能知道模糊的白色人影已经出现在了楼下，而那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大概是之前看到的尸体。
颜槿不明白罗昭远是怎么在厨房刀具上找到如此刁钻角度的，这种死生一线的感觉让她惊惧不已，身旁的罗昭远像是在玩命，而自己居然也跟着在刀尖上跳舞。
她不知道丧尸们究竟会不会发现他们，又是什么时候会发现他们。在她心跳不已的时候，罗昭远安静地像一块石头，宁定得让她觉得始终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竟然还有些刺激？
颜槿不敢去打搅罗昭远，她也知道罗昭远正在做的事情有巨大的风险。
只是她不禁被这种情绪席卷，像风暴中冲荡的小舟，精神颤动带来的恐慌伴随着无可抑制的期待感。这是生命的一线，像封喉之冰脉，像黑洞的枪口与眉心的距离。
罗昭远死死地盯着尖刀刃锋映照出的图案。
他已经依次确认了十七只丧尸从楼下经过，它们都面朝一个方向行进，没有一个成员独自行动。这绝对不正常，尽管在经过那具丧尸尸体时，为首的十七只丧尸没有任何异动，看都没看地上的“食物”一眼，甚至只是一脚踩了过去。
但很快，在经过尸体的时候，最后一只丧尸突然扬起了头颅，对着天空猛烈地咆哮了一声，这声咆哮直接让颜槿慌乱地抓住了罗昭远的另一只手。
太近了，就在耳边，就在眼皮底下。
她的后脑紧贴着护墙，冷汗从额间流了下来，汗水顺着她的鼻梁汇在了鼻尖，能够看出明显的一小颗。
罗昭远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柔和了一些，示意她不要紧张。
而后他的注意力又回到了刀刃的图案上，那只丧尸在咆哮完后便继续前行，看也没看地上的尸体一眼。
罗昭远知道他还需要再等一会儿，那声咆哮一定意味着什么，否则丧尸绝无可能在这种场合发泄式地吼上一声，那是浪费能量的举动。
很快，刃面上有三个一闪而过的白影，罗昭远恍惚觉得是自己出现了错觉。
那是三只四足爬行的丧尸，分明身体还保持着人形，它们却使用着异常的行走方式。
罗昭远清晰地看到了它们口中的尖牙，像食腐的鬣狗冲到了地上的尸体边，开始疯狂地啃食。
肉块咀嚼的声音，骨骼被大牙磨碎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了罗昭远的耳朵。
颜槿有些不安地看着罗昭远，身体开始颤抖。从她的位置根本看不见外面的情况，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光凭想象去填补知觉的缺失是非常可怕的事情。
进食的过程仅仅持续了两三分钟，对颜槿来说却有半个小时那么漫长。
罗昭远依旧紧紧盯着那三只四足爬行的丧尸，看到它们像野兽一样，含着肉块甩动自己的头颅，将红色肌腱从尸体上撕扯下来；看到进食者惨白皮肤下的血管突然有了颜色，像恢复了活力；看到它们重新站了起来，像人一样双足行走，慢慢地远去。
“原来是这样的。”随着危险的离开，罗昭远放下了手中的尖刀，恍然大悟地念道。
但他似乎没有任何的力气了，双手撑着地面瘫坐着，目光游离不知道在思索什么。片刻后，他用手指顶了顶自己的眼眶，然后缓缓地站起了身。
“这些东西真是超乎想象的危险。”
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颜槿不知道为什么罗昭远现在才产生这样的感慨，但她很想知道罗昭远看见了什么，又发现了什么。
“你疯了……”颜槿用极其微小的声音说道，她没有去看罗昭远，背靠着墙她只能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后背生汗。
颜槿，以及她之前的同伴，见到丧尸都是唯恐避之不及，为什么罗昭远竟敢这样做。
罗昭远正好在出神，一个不稳尖刀掉在了地上，他连忙捡了起来。
但他没有反抗，在身体被往后拖拉的瞬间，罗昭远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左边尽头处三五成群出现的惨白人影，那是丧尸。
他意识到颜槿是在提醒他赶快回去，回到楼上躲起来。
老式小区二楼的开放阳台，不过像学校教学楼的走廊，越过栏杆，往下就是地面。丧尸们已经越来越近，如果这时丧尸往上看一眼，一定能够看到头顶的罗昭远和颜槿。
但颜槿也愣住了，转眼间能全身而退的时间已经不够了。
迫不得已，她也不再往楼上赶，一个飞速的转身，直接跟罗昭远一样缩在了阳台矮矮的护墙下。护墙正好有半人高，刚好可以遮住他们蹲下来的身影。
罗昭远用手指向了灰黄色矮墙边的一排红色脚印。虽然经过雨水冲刷，脚印淡了不少，但那些粘稠的血浆还是留在了水泥的地面上，能够看出模糊的轮廓。
“昨晚有其它丧尸经过，可能是它们做的。”罗昭远说道。
“吞食同类的尸体？”从病毒爆发到现在，这还是颜槿第一次看到丧尸出现这种举动，她有些诧异地追问了一句，“为什么，没有道理啊。它们是在遵循什么规律行动？”
但跟随颜槿往上攀爬到了第二层，罗昭远突然收住脚步，并不想继续再往上了，他抓住颜槿的一只手，坚定地向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待在这里。
颜槿惊呆了。如果这时候允许发出声音，她肯定会说上一大通。
他往前几步，想要进一步检查那具尸体。颜槿则双手抱在身前，静静地看罗昭远俯下身子，蹲在了尸体的身边。
正当罗昭远想用尖刀拨动丧尸翻卷的肌腱时，还在左顾右盼的颜槿突然面色大变，一句话也没有说，猛地向前一步，拖着罗昭远的衣服后领，便要把他重新往楼梯口拽。
那只曾给罗昭远带来致命威胁的丧尸，现在正歪斜着躺倒在地。与昨天不同，丧尸整个上半身已经被啃咬得血肉模糊，两条手臂也不翼而飞。
“这是怎么回事？”颜槿分明记得在昨晚离开时，丧尸的身体是完整的。
因为不论是何种丧尸，它们肯定都会攻击活人，只要一视同仁地当作怪物对待便可。
但问题是，真的是这样的吗？
罗昭远并不认同这一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知道这是错误的解释。
“我也不知道。我以为它们只是单纯地捕杀人类，因为昨晚我们也看到了，如果仅仅出于进食目的，那些食物……尸体其实有彻底的利用方式。”罗昭远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如果认为不同的丧尸遵循不同的行动规律，有攻击冲动强烈的，也有进食冲动强烈的，在这基础上，还有会同类共食的，那问题其实也简单。
顺着楼梯一级级往下走，颜槿几乎都紧贴在罗昭远的身后，她会时不时往楼上看一看，担心有遗漏的丧尸从更高的楼层跑下来。
但当他们下完楼，并且走了几步，终于走到熟悉的场所时，什么动静也没发生。
两人看到的是昨晚那场打斗留下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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