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该知道草原上的狮子。在没有猎物的时候，它们可以整天蛰伏不动，甚至趴着睡一天午觉，然而一旦猎物出现，狮子们会以迅猛的姿态追杀到底，直至成功。但我们不能认为这两种狮子不同，不能认为某些狮子天生懒、某些狮子天生凶悍，这只是状态差异。”
“进食前和进食后的区别在于能量存储。不是说某些丧尸需要进食、某些丧尸不需要进食，丧尸中应该没有这样的分类。虽然我不知道进食程度如何对应它们的状态，但从最后那三只爬行的丧尸进食过后再度直立来看，它们本质上应该完全一致。”
颜槿明白了他的意思。但仅仅如此，也只能证明丧尸存在状态的差别，饱了就不吃是可以理解的，却不能上升到抑制本能的程度，更不能说明丧尸之间确实存在族群关系。
如果罗昭远想要说明这一点，他必须找到其它的线索。
“第二个细节是，发出吼叫的是前面十七只丧尸中的最后一只。”罗昭远眯起了眼睛。
看到颜槿疑惑的表情，罗昭远知道她并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于是他有些玩味地笑了起来，再度提出了一个问题：“如果一家三口同时要离开家，谁会是最后关门的人？”
他知道自己的思维迥异于常人，某些现象中的细节和背后蕴含的道理，并不是一般人的认知模式会注意到的。但好在罗昭远想到了一个非常不错的例子。
听到这脑筋急转弯般的提问，颜槿陷入了深思，她知道自己无法按着罗昭远的思维去分析看到的现象，便依据自己的方式去考虑。
在想了一会儿后，颜槿试探着答道：“我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研究。但依我来看，如果是一家子出门，关门的人可能是子女或者父亲。因为联系生活情景，子女要么是最先出门的一个，要么是最不情愿出门的一个……而其它方面，有些门并不太好关，在父母二人中，父亲应该要去主动关门，这跟男士为女士开关车门是一个道理。”
在短短二十秒的思考时间内，颜槿给出的已经是相当周密的回答。
研究的前提是假设，理论都会建立在具体的情境下，从社会关系、家庭身份和人口统计学特征去考虑罗昭远提出的问题，无疑相当的认真、负责，也是受过大学教育的部分表现。
但这不是罗昭远想要听到的回答。
“你想得太过复杂了。”罗昭远就这么笑了起来，颜槿再度愣在了那里。
她知道自己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回答只是在罗昭远的意料之中。但是关键在于，牵着自己思维前进的他，究竟想把她带到什么方向去，想要告诉她的答案到底是什么？
“要关门的人，自然是最后离开的那一个。”罗昭远没有卖关子，但这话听起来总有些怪怪的，类似于“人被杀，就会死”。
跟很多的复杂问题一样，它们往往都有一个干脆的答案，有的时候甚至是一句废话。
然而听见这句话，颜槿是有触动的，但她依然没能把那层意思表达出来，颜槿只是睁大了眼睛，拼命去思考这句话的含义是什么，份量到底有多重。
罗昭远则像是一个严酷的老师，自顾自地给人上着课，又讲了下去。
他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到底谁会去关门，跟他们是谁、有什么身份、性格如何、生理状态怎么样，出门的原因、目的地都没有任何的关系。”
“你去关门，仅仅是因为你知道自己是最后离开的那个人，所以只有你才能做这件事情。而这种为群体而考虑的意识……就是自我。”罗昭远长叹了一口气，说到这里，颜槿必定已经明白了他的想法，剩下的情绪可以交给她自己去体会。
是不安，还是恐惧，这取决于颜槿自己。
如果把上述三点放在一起考虑，完全可以推出一套跟丧尸有关的基础理论：
首先，这座城市里的丧尸没有任何本质的区别，至少罗昭远现在看到的都是一样的；
其次，丧尸会因饱食程度而区分出不同的状态，进食完成的直立行走、进食不足的爬行状态。或许还有更多的状态，只是罗昭远现在没有遇上，如果想探讨其中的机理，那是生化学家应该做的事情，罗昭远并不能解释；
最后，丧尸们能够通过吼声传递讯息，并依据状态进行社会分工、资源分配。为什么第一次看到的尸体只是没了两只手，因为夜间的进食者仅仅是斟酌需要地拿了一些。
虽然未经证实，但这也不能证伪。除非那些丧尸口吐人言，除非白衣女人亲自开口。
如果说病毒的爆发本身就已经是一场人间惨剧，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人同时要面临被病毒感染的风险和丧尸的威胁。那么，现在罗昭远发现的这一事实，意味着雪上加霜。
“昨天晚上……那些骚动的丧尸群里，应该有很大一部分是听见跟我搏斗的那一只发出的吼声赶过来的，只不过最后被李玉涵的驱散了，所以我们还能活着。”残酷的事实罗昭远必须再度强调，好让颜槿有充分的心理认知。
要知道，这座城市已经被丧尸族群接管，他们这些活着的人才是异类。
文明的特征是保护弱者，而丧尸居然学会了这一点。由饱食者去追杀猎物，一旦杀死后便丢弃，发现尸体的人有资格进食，如果自己不需要，还可以呼唤那些饥饿的爬行者。
这是一座都市森林，误入其中的不是丧尸，是人类。
“你说的很对，我当然考虑过这一点，”罗昭远点了点头，并没有直接反驳颜槿的观点，他继续说道，“但是有两个细节我非常在意。第一个细节是，那些爬行的丧尸在进食过后为什么要站起来。如果仔细去想，我觉得丧尸中其实不存在特殊的分类。”
“什么意思？”颜槿愣住了。
颜槿很快平定了情绪，也换了一个说法，温声问道：“你刚刚看见了什么？”
理解是沟通的前提，她自己不能冲动。一定有什么原因，她不能轻易地揣测别人，她相信之前与她共处一室的罗昭远是真实的，所以他肯定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才会这样。
罗昭远盯着她。想了想后，也没有太多犹豫，便一五一十地将刚刚发生的那一幕描述出来，颜槿则很认真地听着。
从不进食的十七只丧尸到后来的三只爬行丧尸，这是能够直接联想到的结论。
“可是这里有一个问题。因为那具尸体是丧尸的，如果说只是个别丧尸会吞食同类而其它的丧尸都不愿意呢？其它丧尸并不是在抑制自己的本能，只是它们本来就不打算。那些爬行的丧尸则是原本就跟在队伍的后方，恰巧前面丧尸乱吼了一声，所以才出现了这样一幕。”
颜槿指出了罗昭远推论中的逻辑漏洞。
正当她想问的时候，罗昭远自己开口了：“我直说吧，我们没有机会赶到学校，出去一定会死。回去再重新想想别的办法吧。”
罗昭远突然间说出的两句话，让颜槿怔在了原地，一时之间只是觉得特别刺耳。
刚刚因躲避丧尸、一起缩在矮墙下的情绪不见了，两人拉近的距离再度疏远，似乎不曾共同分享过紧张的情绪，那些共鸣都是假的。
在讲解完后，罗昭远首先跟颜槿提到了自己最先注意到的现象。
“吼声，或许是它们传递讯息的方式，那三只爬行的丧尸是受到了前面最后一只丧尸的呼唤，所以才会过来。生物的本能包括进食……如果这些丧尸能够抑制住自己的本能，将食物留给其它丧尸享用，并且可以通过吼声传递讯息，这将意味着它们是一个族群。”
她实在不明白一个人怎么会毫无征兆地变得如此悲观，但话还没有说出口，颜槿从侧面瞧见了罗昭远的表情。
那张年轻的面庞上不是恐惧，而是凝重，他并不像是单纯地被血腥场面吓到了。罗昭远的眼睛仍是清澈的，在那里面她没有看见负面情绪，只是干净和诚实。
听罢，颜槿松了一口气，也慢慢爬了起来，揉了揉因神经紧绷而有些酸疼的肩膀。
她有些纳闷地注视着罗昭远，虽然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但看他之前的反应，应该是有所收获的，怎么反而变得更加沉默了。
如果他一开始就没有对应的心理准备，为什么要跟自己说打算一起回去。
那些坚定都是假的吗？
颜槿往前几步，想问问罗昭远为什么。
别的办法？什么意思，不是说好去学校的吗，怎么现在就变卦了。
倒不是说颜槿知道了罗昭远想打退堂鼓，觉得失望，因为原本她也只是打算一个人过去。但是这些话突然说出口，让她一下子觉得罗昭远变得非常陌生。
“它们都走了吗？”颜槿紧张地问了一句，她很想往外看，但是又不敢。
罗昭远似乎无心回答她的问题。
在长叹一口气后，罗昭远缓缓站起了身子，往前走了几步，又在楼梯口停了下来。他的手扶在楼梯护栏上，看起来也不像是要下楼，片刻后才木木地应道：“嗯。”
阅读异命起源最新章节 请关注完美小说网(www.umixs.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