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3.像原谅刘璃一样地原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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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餐很丰盛,宋公明拿出白酒、红酒、黄酒,让刘歌挑。宋一鸿给全家都倒了酒,快快乐乐地边吃边打趣。他热情地跟刘歌聊起他当村支书以来做的工作,他发现刘歌很有见地,替他分析村集体资金的运用、企业的经营、市场的经济形势,远远不是他能想得到的思路,他的建议又很有针对性、操作性,值得他一试。

    一餐饭下来,宋公明已是满意得喜笑颜开,连连跟刘歌干杯,一面教训儿子:“戈林一个搞技术研发的,竟然懂得那么多!你呀,只能造造房子,管不了一个企业,还不肯学。爸的厂子以后交给谁好啊?”

    宋一鸿委屈地说:“爸,怎么谁都比我她?我是不是你充手机话费送的呀?”

    宋公明说:“切!你太高看自己了,如果充话费非要送个不听话的孩子,老子我把手机砸了!”

    全家哈哈大笑。

    宋公明说儿子顽皮,但女儿很优秀。他一脸爱怜地看着宋小令,说当年辛苦创办彩灯加工厂时,从家庭作坊起步,进货、验货、送货,一直忙得无暇顾家。小令自小就很懂事、能干,五六岁就能自己洗衣,七八岁就能做饭,照顾弟弟,在校又学习优秀,很得老师喜爱。宋公明一直偏爱、倚重这个女儿,连当村支书,都是镇党委书记拜托宋小令说服了他的。

    这几年在小令的几个课题调研与治村提议下,他修了村里的路,整治了村容村貌,布置了绿化,改造了污水管道,盘活了集体经济,成为远近闻名的强村、美丽乡村,各种奖项拿得手软。小令因为考上之江大学很有名气,在镇领导的宣传与推荐下,她每年都被评为市社会实践优秀大学生,连临浦市的组织部都知道他有个能力大、了不得的女儿。

    “就是怪我,毕业时给她找了个电视台的工作,这台长是个败类,差点害了我女儿,现在总算被处理了。可我小令也被逼得到湖江工作,我真是想不到啊……”宋公明悔恨交加地闷下一盅白酒。

    刘歌陪他喝了一盅,放下酒杯说:“叔叔,正因为这样,我才有机会认识你优秀的女儿啊!”

    宋公明红着眼看着他说:“你今天特地从湖江来到我家,足见你对她上心了。现在不跟你说这事,以后你知道了心里有疙瘩,所以我也直说了。我女儿清清白白一个姑娘家,我家是一点委屈也不肯让她受的。小伙子你要跟她谈朋友成家,我们不反对,你没爹没妈,家里没底子,下面还有个弟弟要抚养,都没关系!就是,你不能让我家宝贝受委屈!你说,你做不做得到?”

    宋小令一直没敢触及但又很想知道的问题,一下子被宋公明摊在了桌面上。她既为难又迫切地看着刘歌,等着他的答案。

    刘璃猝然消失,伤了宋小令的心,今年又碰上徐敏捷的事,宋妈妈和宋一鸿一直盼着宋小令谈恋爱,早点走出心理阴影。今天来的这个戈林,样子好,人周正,还特地远道来看她,岂不是最好的可托之人?两人也眼巴巴地看着刘歌。

    刘歌心头巨震,他真后悔到此一游了。但是,她的家人爱她,舍不得别人伤害他,刘璃的哥哥难道不爱他,舍得别人伤害他?爱的伤害会像原.子弹爆炸一样伤及无辜,在所难免,就如他现在的痛不欲生一样。

    他斟了一盅白酒,跟宋公明的杯子一碰,闭着眼,一仰头,把酒盅倒扣在桌上,说:“叔叔,我一定会给小令一个与众不同、永生难忘的将来!”

    谁都会把这“与众不同、永生难忘”想成爱护、想成美满、想成富贵花开。宋公明和宋一鸿都乐得斟了满满一杯白酒,一饮而尽,宋妈妈更是喜欢得躲进厨房偷偷抹眼泪。

    后来的一天,宋小令才如醍醐灌顶,明白这“与众不同、永生难忘”是如何的与众不同,如何的永生难忘!

    宋一鸿回房间前还醉醺醺地抱着刘歌的肩膀不放:“哥!我今儿个喊你哥,我高兴!我家小令终于可以放心交托给你了!哥,你过年不用回去了吧,就,住……住我家,我带你去吃海鲜,出海去,爬苍山去……”

    宋小令拉开他,把他扶到床上放倒。又去扶靠着门框看她的刘歌,送他去客房。

    刘歌的脸红红的,连眼睛都喝红了,他一把搂住宋小令肩膀,重重扶着,踉踉跄跄地往房间里走,一看到床,顺势倒了下去,把宋小令也带倒在床上,瞪着血红的眼睛没头没脑地说:“如果我以后有对不起你爸妈,宋一鸿的地方,请他们像原谅刘璃一样地,原谅我!”

    宋小令听得莫名其妙,只当他醉了讲胡话。

    宋一鸿在旁边笑得打跌。

    刘歌吃着包子,心里想着刘璃:怪不得他喜欢这个家。

    吃过糖蛋,还得吃宋妈妈做的当地特色面条——垂面,刘歌撑着肚子走到院子里,随着宋一鸿,把院里前前后后、楼上楼下都看了个遍。宋一鸿几次口不择言,冒出“刘璃”来。刘歌投其所好,几句话就引出了刘璃住这里的事。

    刘璃倒也坦然,跟他说自己还作弄过刘璃,后来跟刘璃很投缘,以为他会再来的,可是今年再也联系不上了。

    宋一鸿恨恨地骂道:“骗子!我还以为他能跟我做兄弟呢!在我家住的五天里,跟我爸妈那叫一个亲热!进进出出喊‘宋妈妈’‘宋妈妈’的,我妈待他比对我好多了!都快要把我赶走,换他做儿子了,还跟我说以后年年年来我家住,还说毕业后到临浦来工作,还说以后要做我姐……那个,可就这样无影无踪了,把我妈伤心得!我爸都生了气。这小子!以后能碰着,我保证揍他一顿再说!”

    他坐在客厅跟刘歌聊天时,宋妈妈端了一盘包子进来,宋小令伸手就要拿,宋妈妈打了下她的手:“一边去,先让你爸吃!”

    宋公明得意地拿过一个包子说:“看到没?这就是老婆!”他吃完包子还要拿时,宋妈妈才把包子拿了一个给宋小令,一个给刘歌,说:“吃吧,看来是熟了。”

    宋小令无视一脸佯怒的宋公明,淡淡地说:“看到没?这就是妈!”

    宋小令淡淡地说:“他是我去年暑假认识的一个朋友,去年也差不多时候到我家玩过,后来没来往了。”

    宋一鸿明白了母亲和宋小令都不愿在刘歌面前谈刘璃的心思,也附和道:“一哥们,比你年纪小,没玩几天就回了。小令没糖蛋吗?哥不爱吃,你吃吧。”

    刘歌听他的一声“哥”,不禁笑出声来,这就是璃璃一直当作笑话讲的宋一鸿的执念——明明比宋小令小两岁,却一直威逼利诱让宋小令叫他哥,被宋小令折腾过好几次,敲诈过他好大一笔钱,他还是以“哥”自居,直呼“小令”就已经算对外尊称了,从来没叫过“姐”。刘璃来了以后,他也妄想做老大,刘璃不让,两人相处过几天后,宋一鸿终于叫刘璃为“刘璃”,以示平等。

    刘歌站在那丛碧绿高大的芭蕉树下,仰望着蓝天。他多么希望此时是下雨天、下雪天,他能站在雨地里,嚎啕大哭一场,把宋一鸿的骂、自己的恨与苦都说给老天听,说给刘璃听……

    晚饭前,宋公明也从村部回家了。看到刘歌,他同样也是神情一呆,跟宋妈妈对视、摇头,含意不明地说“有点像”,又压低喜悦的声音悄悄地问宋妈妈:“小令的男朋友?终于肯谈恋爱了!”

    宋小令马上换了一副嘴脸:“哥——,那可不行,钱还得上交,给你存着娶媳妇。”

    宋一鸿咧嘴笑:“看看你这变脸速度,有钱才认哥。给!”他掏出一张卡,得意地扔给宋小令,“刚发的全部年终奖,密码6个8。当老师才有几个钱?过年买身好衣服,请刘……留他吃饭,别丢哥的脸!”他硬生生地把“刘璃”改了口。

    宋妈妈从厨房出来,怪责地骂道:“就你嘴多!快来吃糖蛋,堵住你的嘴!”

    刘歌心里一酸,还是装作好奇的样子问:“刘璃是谁?跟我长得很像吗?”

    宋一鸿错愕不已,竟然不答反问?非但没有一点做客人的谦虚客气,还像姐夫一样摆起谱来了!而且从刚才他俩的亲昵举止看,好像感情发展到一定程度了,为什么做哥的竟然一点都不知情?他直愣愣地又问:“你跟小令在谈恋爱吗?”

    还没等刘歌回答,宋小令已在斥止:“你嘴还没填满?不要管大人的事。”

    宋一鸿气恼地喊:“没大没小!不给你发年终奖了!”

    宋小令用嘴巴指指刘歌的大碗,宋一鸿就一口一个,把三个糖蛋吃得干干净净。一抹嘴,开始审问刘歌:“哥们,你在湖江哪里工作?跟小令怎么认识的?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刘歌吃了一个糖蛋,喝了一口甜甜的糖茶后,才不紧不慢地说:“你今天不上班吗?你们公司几时放假?”

    刘歌和宋小令同时候转头,看到门口站着——宋一鸿,正张着嘴,不可思议地看着刘歌。

    宋小令心里一黯,连忙岔开他俩的注意点:“这是我弟弟宋一鸿,阿鸿,这是我朋友戈林,早上从湖江过来,刚到不久。”

    宋一鸿那跟宋小令一模一样的大眼睛瞪圆了,又慢慢恢复原状,直愣愣地说:“哦,原来是你朋友啊,跟刘璃真像!我还以为刘璃回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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