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彦归闻弦歌而知雅意，很是财大气粗地摆手道：“玉妈妈尽管放心，一切损失都由我承担。”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来，“这是三百两万里钱庄的银票，如若不够，只管上天波府报我的名字就是。”
李彦归这话说得很有技巧，今天这事儿是他们理亏，陪点儿银子无可厚非，但是他也不是什么冤大头，自然不可能任由对方狮子大开口，只给够他认为值得的数，事后这些人若是说不出个一二三四五的，只怕都不敢来天波府找他。
那老鸨果然也是个聪明人，一边说着“这怎么好意思”，一边把银票收进袖中，还冲李彦归抛了个媚眼，示意自己明白李彦归的言下之意。
只不过还没等她高兴起来，就听眼前这个俊郎青年继续道：“不过这些刺客不但有客人，更有你这里的龟公和姑娘们，所以一会儿还要请玉妈妈多多配合衙门的调查。”
玉翡笑容僵了一下，虽然很快又谄笑起来，但还是有几分不安的模样：“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她的声音颤颤，显然被这情况吓得不轻。
周泽趁机问道：“玉妈妈，能否先请问一下，这对双胞胎姐妹是何时来到你这里的？”
玉妈妈瞄了眼被龙钱五花大绑的那对姐妹，整个人又被吓得一颤：“是，是两年前，被一对夫妻卖来的，我见她们资质颇高，便一直细心调教，今年刚满十六岁，便准备让她们登登台，积累些人气。”
“能详细说说吗？”周泽轻轻蹙眉，觉得玉翡说得太笼统了。
玉翡急促地喘着气，饱满的胸脯一起一伏，有些焦躁不安地看向周泽：“这位少侠，不是奴家不想说，只是这每年被父母卖进红袖招的女孩子实在不少，原因也不过是家里穷养不起之类，这叫奴家如何能记得呀？”
“不，你记得的。”龙钱这时突然插话道：“那天那对夫妻是不一样的。”
玉翡被他这话说得一愣，还未来得及堆起笑容提出反对意见，就听龙钱刻意压低的声音继续道：“他们穿得很破旧，脸色也灰扑扑的，可是眼睛却并不麻木，没有被穷困的生活逼得卖女的苦痛，虽然他们始终低着头，可是你见过太多这样的父母，所以还是一眼就觉出了不对。”
玉翡的思绪随着那低沉的声音飘荡起来，似乎回到了那一天，那好像是一个阴雨连绵的清晨，她难得起得早了些，正坐在二楼自己的房间，支起窗子听雨。
“可是你的目光很快就被那两个孩子吸引了，虽然她们脸上也脏脏的，但是你还是一眼就看出这是两个美人胚子，值得调教，再加上那对夫妻要价不高，所以你很开心地把人留下，拿钱把那对夫妻打发走了。”
龙钱的声音似乎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让玉翡的记忆更加清晰起来。
“对对，奴家想起来了。”玉翡眼神有些恍惚，边回忆边道：“那天下着大雨，一对夫妻带着两个孩子从巷子口穿过来，扣响了红袖招的大门。
奴家这些年见过太多这样走投无路的人，所以很自然地下楼去见了他们，那四人身上都湿透了，不知是没有伞，还是伞被风刮走了，奴家就让人给他们拿了布巾。
那对夫妻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奴家，只把那两个孩子往前推，他们的手很粗糙，指甲缝儿却很干净，奴家当时就觉得奇怪，可是奴家把目光转到那两个孩子脸上时，就顾不得这些了。
那两个孩子脸上脏兮兮的，似乎是本来就有灰，被细雨一打，不但没洗干净，反而成了泥，更脏得很，便是被洗干净的几处地方也是蜡黄的，可那五官真是生得太好了，还是双胞胎，只要好好养养，再调教一下，绝对能红遍整个月霞城。
奴家当时觉着，这对姐妹奴家是说什么都要留下的，可是还未等奴家出价，那对夫妻便开了口，说要二十两银子，这虽然比一般的那个年纪的孩子贵了一倍，但是奴家心里还是能接受的，只是象征性地压了下价，谁料那对夫妻就说十五两也行。
奴家自然是很高兴，企图再压的时候，他们却也咬死了十五两，不过这对奴家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了，所以很快与人签字画押定下契书，就拿钱把人打发走了。”
“好，玉妈妈，今次之事全因我们而起，我在这先给您赔个不是。”李彦归从善如流地开了口，颇为诚恳弯腰道歉。
“不敢不敢，要不是几位少侠，今天可不定乱成什么样儿呢。”玉翡急忙侧身避过，只是面露哀戚地用手绢儿点了点眼角，“只可惜我这上号的桌椅碗碟，还有我这苦心经营的红袖招……”
李彦归皱眉苦笑一声，转头吩咐起来：“阮师妹，你和凌师妹出门把信号放了，蒋大哥他们留守天波府，看到了肯定会派人来的，仲兑，你去跟老鸨解释一下，顺便找些麻绳回来，咱得把人捆了，瀚光，我帮你把伤口处理一下，也不知是否就安全了，你得保证战力啊。”
说完，他看了龙钱一眼，笑道：“还得麻烦金鳞帮我们戒备一下了。”
几人点点头，各自散去忙碌，而龙钱则一边拣着金钱镖和卵石，一边四处张望，戒备着四周观望的江湖人群。
此时她的眼中却是三分谄媚讨好，七分后怕恐惧，只一迭声地道：“哎呀呀，原来是天波府的少侠们啊，这可真是把奴家给吓坏了，奴家什么时候见过这阵仗，幸好几位少侠功夫高强身手敏锐。”
她上来就是一通夸，神色间也颇有些小心翼翼的味道，让几个涉世未深的年轻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这位……”李彦归顿了一下，那老鸨很有眼色地立刻接道：“奴家玉翡，您叫我玉妈妈就行。”
原来这一回，龙钱用的竟不是金钱镖，而是一枚枚光滑圆润，成人指肚大小的卵石。
龙钱见状松了口气，他之前就发现金钱镖伤人足够，活捉却太过困难，这才带了一袋卵石，虽然在与高手交锋时不便使用，但用在此处却是刚好。
既然有效，龙钱也希望能快点结束战斗，又是九枚卵石弹出，那些本就强弩之末的刺客也就纷纷倒地了。
不一会儿，周泽就和老鸨并几个抱着大捆麻绳的龟公走了回来，那老鸨子生得极为美艳，叫人看不出年龄。
若看她面容之娇嫩，便是双十年华的美娇娘，看她身段之风韵，便是三十上下的成熟少妇，但看她眉目间的风尘俗艳，又似乎是在这风尘地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一般，虽然极为事故，但也极为媚人。
秦浩明亦是抱拳点头道谢，他没有急着处理自己身上的伤势，而是谨慎地蹲下身，在晕倒的刺客们的后颈上挨个儿砍了一手刀，确保人都晕得不能再晕。
龙钱摆了摆手，面对几人时脸上又恢复了有些青涩地模样：“不过是运气好，恰巧看见了而已，对了，现在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这……怎么办啊？”说着他环视一圈周围的满地狼藉，有些无措的样子。
李彦归五人的情况则就要好得多，除了秦浩明身上似乎有些皮外伤以外，其余几人倒都还是神采奕奕，没见什么伤势，就连秦浩明也是面不改色，手中剑法分毫不乱。
龙钱见此，放心些许，也不敢耽搁，手中连连弹动间，那是一打一个准儿，没一会儿功夫，离战团稍远些的那四个女子俱都被打到睡穴，软软倒地。
“是啊是啊，这次多亏金鳞哥哥反应快，多谢金鳞哥哥！”阮茗葭虽然有些心有余悸，但是看到了龙钱出手这件事很显然让她更加兴奋，此时虽然也是抱拳感谢，却显得俏皮许多。
“多谢金鳞兄。”周泽抱拳道谢后，轻轻叹了口气，“哎，我们还是经验太少，竟然没能发现这么大的一个陷阱，亏我还常常自诩聪明。”
“多谢。”凌玉烟抱拳谢过，话却不多，正凝眉沉思着什么。
李彦归等五人这才松了口气，这场袭杀实在来得太过突然，要不是龙钱反应迅速，他们几人配合也算默契，此时恐怕绝不会只是受些皮外伤这么简单。
“多谢金鳞出手相助。”李彦归冲龙钱一抱拳，眼中满是叹服之色。
被切断最后一条退路的二女用一种又恐惧又怨恨的眼神死死盯着眼前的男人，可是已经被卸了下颌，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龙钱谨慎地把毫无反抗之力的二女都砍晕，然后将两人嘴里的毒囊取出，这才转身看向李彦归等人那一边。
只见那个一开始就被龙钱废掉一只手的龟公并没有逃得掉，已经在不知是谁的剑下授了首，近身缠斗的几人几乎都挂了彩，除了使软剑的那两人和使柳叶双刀的女子外，几乎都只在勉力支撑，后方支援的几人情况稍好，但也没能对李彦归几人造成什么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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