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陌还是没有看她。
等听见电脑终端发出了悦耳的女性提醒音时，叶陌的目光停留在了微缩版的RS实验楼地图上，在全息图像上，由监控拍到的另外十名学生的位置已经转化成黄点标注出来。
“看来，你的同学们都就位了。现在只等我们的主角进入预定位置。”
“原来你并不是要检查设备，而是一开始就打算在这个阶段把怪物放进来？”
“是的。”叶陌的回答一向简洁，直指要害。
“你真的不是人……”
明白了叶陌的意图，沐芸紧咬着牙，下一秒转身向学术汇报厅的大门冲去。
同一时刻，叶陌的声音从门边的音箱传出，拦住了她的去处。
“那边已经锁上了，你没有别的选择，留给你的时间只剩下两分半，你还可以好好考虑一下要不要离开。如果两分半时间结束，还没有答案，那我不介意在实验流程中加上一项，我会好好欣赏你的死态。”
“闭嘴！”沐芸不相信叶陌的说辞，她得马上离开，向其它学生揭露叶陌的真实面目。
她重重地撞上了学术汇报厅的大门，然后用力地按下了门把手。
第一个动作没有遇到任何的阻碍，这说明机械锁可以打开，沐芸的脸上很快露出了欣喜，然而，当她往外推门的时候，厚重的门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卡住了，沐芸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她手上的动作一停，僵硬地退回了几步。
“居然连这种地方的门都安装了保全系统？”她难以置信地望着叶陌。
“很不幸，尽管材质和开门的方式有异，这栋楼里的所有门都可以被遥控。白海的学术精英们一向追求细节完美，在一栋充满科技感的建筑内留有老式的机械门，这会触碰到他们的‘洁癖’。”
“我说锁了，它就是锁了。你看起来似乎很吃惊，我平时虽然很散漫，但现在没有兴趣说假话。”叶陌静静地盯着在电脑屏幕最中央、从监控摄像传回的画面。
在那上面，沐芸的脸庞已经毫无血色，但从呼吸的频率可以看出，沐芸现在的心跳非常快，胸廓的起伏还衬出了她形状姣好的女性特征。
与见到白衣女时相似的场景，带来的却是截然不同的心境体验，让叶陌更加清楚地看见了人类与怪物的差距，同时也明白了自己追求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无关生活体验，无关原始欲望，只是一种追求“特殊性”的狂野冲动。
那才是他。
“你既然能够控制保全门，为什么就不能按照之前说好的，把怪物困在RS实验楼里，然后大家一起逃生？”兴许是叶陌的说话方式太过欠揍，终于把沐芸逼到了忍耐的极限，这一刻她在屏幕正中央，对着远处的音控室怒目而视。
“那些话本来就只是一个谎言。”叶陌摇了摇头，口吻像是甩掉了女朋友的渣男。
“你以为你一个人就能活着走出这栋楼了吗，那个怪物会在杀了我们所有人之后，再找上你，把你变成他的食物一块块地吃下去，你没有见过那个东西，你根本不知道它到底有多疯狂！”沐芸疯狂地咆哮出声，娴静模样荡然无存。
在这番发泄过后，她脱力地跪倒在地，一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剧烈喘着气。
“冷静点，你现在的心跳频率很危险。”面对这样的景象，叶陌回了句无关痛痒的话。
他仿佛一块伫立在峡谷深处的黑石，千百年来未听人语，亦不愿开口，唯有无边狂野与半生疯癫，不言不语，故写作非人。
“你想要什么你说出来，求求你放过他们好吗……如果你想发泄想报仇，你找我啊，我会配合你的，不论千刀万剐、喂怪物都行，你能不能放过楚哥，他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坏，为什么最后被留下的人是我而不是他啊！”沐芸忽然笑了起来，一边笑着，眼泪一边从她的面庞上滑落，最后她无力地看向了天花板上。
叶陌飞速敲击键盘的手悬停在半空，罕有地沉默了。
在三秒的大脑空白过后，他的视线直直地移向了系在自己手腕上的红绳。
红绳末端是那块下颚骨碎片，尽管叶陌时常有对它做保护，频繁的触摸还是在那块骨头上留下了痕迹，让它变得更加脆弱。
也许再过不久，这块骨头就会崩碎、挣脱束缚，然后消失不见。
——他始终记得，自己对这个世界殊无善意。
“已经晚了，就这样吧。”这是叶陌给予的最后答复。
下一秒他关闭了和沐芸的通话，开启了RS实验楼一层内各个教室的视频通话系统，十个不同的画面以小窗形式呈现在电脑屏幕上，映出了那些学生的身影。
“我说，你的动作可是有够慢的，到底能不能行啊，差点都想回来捶你一顿了。”梁凑近了安置在墙壁上的摄像头，硕大的侧脸几乎挤满了整个画面。
“就是就是。”另外几个学生也不耐烦地附和道。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首先测试保全门的关闭功能，你们注意观察门的闭合情况。”叶陌脸上保持着淡淡的笑容，很平静地按下了控制终端的操作键。
“这家伙，跟我们刚刚见到的是同一个人吗？怎么突然变了这么多。”
不只是言行举止，就连从叶陌身上散发出的气质都出现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嘟囔归嘟囔，十个学生还是把注意力放在了教室的保全门上，随着叶陌在控制终端向电脑系统发出了指令，电脑系统很快将命令传递给保全门的电路系统。
随着一声清脆的电子提示音，厚重的大门从一侧墙体内出现，沿着犬牙形的轨道慢慢滑向对面。与此同时，每个教室的窗户也被从两个方向探出的合金护栏给死死地封锁了。
“门关闭时的状态如何？”叶陌提问道。
“还行吧。”“没什么太大问题。”“挺严实的。”给予的回答一般是这三类。
从监控画面看，叶陌还发现有人拿着武器轻轻地敲了敲。
“那个，我这个教室的门好像有一道缝，要紧吗？”说话的是梁的那个女朋友。
“不要紧，待会你就知道那条缝是用来做什么的了。”叶陌笑了起来。
“我问你到底想做什么实验！”她这次是在尖叫，再也不能保持情绪的平静。
“生物行为规律的实验。比如，攻击性强烈、攻击方式、猎杀偏好以及进食偏好，具体能够实验出什么结果，取决于你的同学们到底会配合到什么程度。”
“你那边的收音不太好，如果想跟我说话，可以离讲台近一些。”叶陌专注地盯着身前的控制终端，一双细长的手指在发光的屏幕上飞快地敲动。
一袭白衣的他像是音乐会上风度翩翩弹奏的钢琴家，指尖跃动着一只只蝴蝶。
很显然跟沐芸对话不是他现在的主要任务，他的主要任务是尽快完成实验的前期准备。
“写一份关于外面那个怪物的实验报告。”叶陌淡淡地回到道。
似乎刚刚完成最重要的调整，叶陌稍稍站起身子，浏览电脑屏幕上流过的信息，海量的文字和字母符号从他的眼瞳中闪过，像是一部电影最后的报幕环节。
这是令人惊异的信息处理速度，但沐芸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这上面。
这些人甚至不记得，刚刚他们还威胁着要杀了叶陌，现在却把能够遥控整座大楼的危险钥匙交给叶陌去处理，希望他能够指挥并且协助自己的行动。
难道不是在痴人说梦吗？太过掉以轻心。
哪怕是单单地出于报复，叶陌都有充分的施暴理由。
“你要做什么实验？”沐芸全身颤抖着，仍旧站在音控室外。
她并没有冷静到可以不管叶陌目前的行动，然后慢慢地走向讲台，她只想知道答案，这已经是生死的关头，一步的错误行动都有可能迎来最终的覆灭。
她很清楚，白海的安保系统万无一失，如果叶陌是用权限锁死了这道门，那她不论怎么砸都不可能开启，但她真不知道叶陌到底想做什么。
“一个实验。”通过麦克风广播出来，叶陌的声音听起来更有磁性了。
任由满足权限的叶陌待在音控室内，放任他接触白海的电脑，他到底会做出什么事情？
先前他们十一名学生竟然都没有意识到一种危险，当叶陌提出可以使用保全门封锁怪物的行动、甚至是困住怪物时，这些人认为叶陌跟自己处在同样的立场上，同样需要困住怪物逃生，却完全没有料到保全门还可以用来困住他们自己。
“没有用的，我启动了反恐级警戒，就算你血溅当场这扇门也不会打开，现在已经是法律管辖外的模式了。”他按着桌面的麦克风，声音从空荡的学术汇报厅内传出。
沐芸怔怔地抬起头，看向了搁在墙角的音箱。
“你到底想做什么？”她的声音几乎在发颤。
所以从进入音控室的一刻起，叶陌就已经完成了他想要的反杀，现在对手的右手已经被他死死按住，随时可以点下让基地爆炸的投降键。
望见沐芸还在苦苦挣扎，想要找到开启音控室的方法，叶陌笑了起来。
音控室的门具有完全隔音效果，在关闭以后，沐芸根本听不见叶陌说了什么，她只看到叶陌的嘴唇一开一合，从先前的温和带笑变得面无表情，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
沐芸一下子慌了，她扑到玻璃门上，拼命砸着门的框架，高声喊道：“老师，老师你快开门！什么叫做给我五分钟时间离开这栋楼，老师你要对其它人做什么？”
尽管没有听见叶陌刚刚说的那番话，但沐芸内心已经产生了非常不妙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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