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竟然还立着一道同样的围墙，这两道围墙互为表里，之间相夹的空间被设计成了用于检疫的闸口，安装了各种消毒、监控设备。
以后如果有人需要进出感染区，会在这个闸口进行中转。
这个房间里，两名工兵技师正在安装器械，一名身穿蓝色防化服的生化专家在他们身后指导，时而严厉措辞，时而也亲自动手。
望见常风走进来，这三人并没有停下忙活的事，只是看了一眼，都继续专心工作。
常风见状压低了身子，努力不打搅到他们，他蹑手蹑脚地轻声穿过了整个房间，然后通过闸口的另一道门，抵达了围墙的对面，好奇地张望着国道另一端的场景。
这边的风景其实跟之前也没什么太大区别，只是正在施工的人员更多，堆放在空地上待用的建筑材料也更多，另有大量士兵在视野的尽头处持枪站立，形成了拱卫之势，防止丧尸的突然闯入。
常风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踩着的路面，靴子轻轻碾过一粒沾着水痕的小石子，他方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落脚之处，已经是在战略部署上被划定为感染区的地界。
墙里墙外是两个世界，虽然目前没有区别，常风可以这般轻易地穿梭，但这只是因为感染区的军方还未跟丧尸爆发正面冲突。
有朝一日，这里必会成为染血之地。
常风默然伫立，回想起白海第一研究所生化泄漏事件的场景。
当时与军方抗争的不过是百余丧尸，但到了最后也演变成一场苦战，直至打光最后的弹匣，常风手中的枪都没有停止开火。
攻击被感染的生物，还有自己受伤的友军……这样的胜果，还是依靠了秦炎的凌厉决断才能得到，否则一切还未可知。
要知道除了重武器，当时军方与驻防部队并没有装备上的差别，这是一个技术隐患，需要更新。
面对一系列的生化感染事件，军方不仅在作战经验上欠缺，背后的技术支持也严重匮乏。
在常风扣押刘开阳以后，白海机关与政府的联系彻底中断，白海二所重蹈了一所坍塌的覆辙，引爆微型核电站让整个地下建筑群完全沉入了地底，薛振、良兰玉以及全部的白海高层人员不知去向，最大可能是潜逃国外。
这里藏着巨大的风险。
不论如何，他们必须遵守国际道义，尽到大国应有之责。领袖乘机出发参加五常会议，为的就是向国际社会照会此次重大变故，防止个别国家私下包庇白海，纵容白海在全球其它区域继续作祟。
但是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一人知道白海的意图到底是什么，最糟糕的情况，不外乎是由一城感染变为全球感染。那是世界的末日，谁也不想看到这样的情况。
失去了白海，军方获得的全部有用线索，几乎都是由刘开阳提供、再经缪锋之口辨别查证的。
然而考虑到缪锋的身体状况，常风已经再三叮嘱要让他好好休息，不能出现闪失，否则只会让今后工作陷入更大的僵局。
常风自嘲地笑了笑，原先让全国人民引以为豪的生命科学研究，顷刻成了军方最大的软肋，他过去从来没有想过白海与国家会站在截然对立的位置上。
那些接受命令去督察白海运作的家伙，平时做的工作难道只是坐办公室，只会照着之前的模板写份一切正常书面报告吗？
常风很无奈，只能以军方的名义向民间进行紧急的动员征召，在这基础上，军方收编了部分外围的白海科研人员，主要是那些没有白海地下研究所编制的普通学生、助教老师等，这群人组成了目前军方在一线工作的生化专家团队。
而常风身后闸口里这位身穿蓝色防化服的专家，就是其一。
没了白海，技术上的支持肯定大不如前，但这个团队通过一晚的协作，也拿出了成果，他们设计了一套利用丧尸习性进行诱惑的装置，提交给军工厂进行加急生产。
未来建成的军事基地，它的功能不仅仅是作为出入感染区的关隘，军方会在对两道围墙进行加固的基础上，横跨感染区内外的范围再建筑防御工事，然后依靠这样一套装置，争取在军事基地附近开辟对丧尸进行集中处理的主战场，兴许能压制感染扩散的势头。
只不过，没有人能预测出明江的感染会变成什么样子，军方能否控制住疫情是一个问题，但军方能防住多久是一个更诛心的问题。
所以，这只是一次试点。
如果可以成功地遏制感染势头，那么包围了整个明江的封锁线会被持续加固，之后由政府出面特辟一块感染区，再向世人公布事实，军方慢慢尝试清除感染，争取解放这一片感染区。
即便不能彻底清除，或许最多十年，民众就会逐渐接受事实——只是这样的结局……他能接受吗？
常风闭上了眼睛，仰着脑袋，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堵得慌。
良久，他就这么伫立着。
“我到附近走走。前往感染区的装备由你准备，挑选一支十人小队，再加一辆装甲车，弹药供给充足，一会让他们跟我进市区。”常风没有转身，但知道戴子白在身后。
“将军，这附近有丧尸出没，需不需要派几个人在旁边？”戴子白注意到了常风的精神状态。
“不用，我有自己的警卫。陆，我们走，就在附近随便转转。”
常风摇了摇头，走到国道的护栏前轻轻翻了出去，一步步沿着保留的农田田埂边缘行进，绕过了外围把守的士兵，往遥远处撤离干净的农家居舍走去。
看到首长经过，这些士兵同样年轻的面庞上没有露出多少惊讶，只是坚毅、还有服从。
常风穿过迎接的队伍，望见前方立着一道高逾四米的金属围墙，他毫不犹豫地钻了过去，本以为能直接看见另一端的国道，但进去之后，常风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常风的靴子踩在路面上，发出了吱呀的响声。
他跺了几步，很喜欢在大地上行走的感觉，突然问道：“听说把你调过来之前，部队里刚刚准了让你休假回老家的申请，不知道你有没有见到媳妇和刚出生的孩子……可曾怨恨过我？”
戴子白怔了一怔，旋即露出了爽朗的笑容，说道：“哪敢说怨恨啊，将军您言重了，保家卫国是军人本职。虽然生孩子的时候就不在媳妇身边，心里有些愧疚。但临危受命，一个男人应该骄傲才是。”
如果不是匣子的形状太过方正规矩，陆剑川现在像极了一个因为突然间兴趣萌生、然后草率地报了小提琴班的中年大叔。
常风抵达的这处检查站，大部分细节都还在设置当中。
道路两边各有六名一字排开的士兵，他们手里拿着可以随时击发的步枪，黑洞洞的枪口侧身下压，避免走火误伤。
“我们到地方了，先下去看看吧，回头我再问你。”常风看了看战术板显示的定位，站起了身子。
装甲车正好停了下来，常风打开车门往外走去。
临下车前，常风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身对陆剑川吩咐道：“把我包里的那个黑色长匣背上，这一路上不要让它离开你和我的视线范围，然后跟紧我。”
常风哈哈一笑，抬手拍了拍戴子白的肩，继续前行。
紧接着，身后的陆剑川也下了车，服装穿戴整齐的他后背上背着一根细长的黑色木匣。
由于昨夜下过的那场雨，天空的颜色是淡青的，如同一件素色的长衫，向远处眺望，寂静的大地上只有一片朦胧，见不到任何人影。
道路旁的隔音墙外是农田，跟小丘陵一道被笼罩在了银灰色的薄纱里，田埂上的芒草滴着露水，道路轻雾弥漫，黑色路面有些湿漉。
常风坐定身子，说道：“先不急，等明江一行结束，我再把你介绍给他。”
“明白了，将军，那您现在是要继续听报告吗？还是……”陆剑川手上拿着的记事本还未收起，他又翻了几页，检索出几条好像还有报告必要的信息。
戴子白早就获悉常风过来的消息，在这里等待多时，常风向他轻轻点头致意，然后径直往前走去，这名上尉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
常风用手掩着眼睛，望向刚刚变得明亮的天空。
远处的天际隐隐透着露白，云彩微红。
说完，常风跳下了装甲车，外面已经有人在候着他。
检查站的负责人是一名与他相熟的上尉，这次明江事件重大，常风和秦炎尽可能举荐了熟悉的人去承担重要岗位职责，其中就有这名上尉——戴子白。
“将军，那我什么时候过去比较合适？”陆剑川应下了提议。
既然常风已经拿定主意，他只需要服从命令。
不论做谁的警备员，本质没有区别，陆剑川虽心有紧张，那也只是因为对秦炎感到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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