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这是秦志铭给予常风的一次考验，如果常风能够成功平息这场大动荡，不说他与秦钰的婚事会更加顺利，还可以为他之后真正地步入高层铺平道路。
然而常风觉得，其实这样的处境更多还是在考验他的军人品性。
如果舍弃前途与未来可以换回一个好的结果，那么他宁愿当一个最普通的士兵，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智略穷尽，唯有无尽疲惫。
应对丧尸病毒绝不能掉以轻心，一旦处理不慎都有可能导致新的大感染，使得前功尽弃。
面对上级提出的彻底清除感染的要求，常风想到的两种方案意味着可能出现的巨大伤亡——要么是士兵，要么是平民。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题，断不可轻易为之。
然而，火箭军早已进入预备位置，在背后虎视眈眈，随时准备收拾残局，这是一个什么概念？
如若前线无能，只有拿出最后手段。
常风本打算自己进入感染区，亲眼看看再作计划，但如果秦志铭真想执行大撤离，“黎明行动”就不能再耽搁。否则，明江会成为战略转移过程中横在脖子上的一把刀。
眼下还要找到那名一手引发了两起生化事故的女人，既然所有的丧尸感染都与她有关，不能把她抓到，常风永远没办法安心。
警备员很快翻到了关于特战部队的记事内容，清清嗓子念道：“特战部队目前正在明江市内的几个城区，分散搜救幸存者，只不过直升机的运载效率不高，外加昨晚的天气情况欠佳，截至今天早上仅仅送出来六十几人。至于将军提到的那名女性……很抱歉，特战部队他们还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听到这样的报告，常风并没有失望，令人意外的是他点了点头，夸奖道：“找到那个女人并不容易，没有盲目搜索是对的，现在抓紧时间搜救幸存者，也算做到了军人的本职工作，他们做得很好。”
警备员道了一声是，正准备继续报告其它的信息，常风却问了一句令他摸不着头脑的话。
“陆啊，我记得，你之前是在基层工作的吧？”
这句话问的是他之前的履历，是从军以来的生涯，并不是什么政治上的站位，警备员很清楚。
于是陆剑川微微欠了一个身，答道：“是的，将军。”
“你现在多大年纪，几岁加入部队的？”常风没有看他，低着头摸出手机进行操作，仔细浏览秦炎给他发来的明江城市地图和各类人口统计数据，恍若无意地问道。
“将军，我今年三十七，从二十一岁就开始参军。”
“我听说，父亲好像不太喜欢你。”明明提到了秦志铭，常风的语气还是一贯的平淡。
陆剑川二十一岁开始参军，到现在已有十五六年，期间他却一直没落无闻，连个尉官衔都没佩上。
时至中年又被派给常风这样的年轻血液当一名小小的警备员，若说其中没什么猫腻，那是绝不可能的，常风当然听过一些消息。
“为什么不考虑转业？”常风的说话方式很奇怪，让人听不出他是有什么意见。
陆剑川愣了一下，而后笑了笑答道：“其实没有特别的原因，我没什么心思往上走。要说门路，门路也有，老首长一直待我不错，给过我机会，但我没有抓住，可能是因为这样，老首长就不再问了。”
“父亲确实是那样，这也无可厚非……但你家里人呢，你家里人该怎么办？”常风抬起头讶异地看了一眼，他没有想到陆剑川一直没晋衔的原因竟然是这样。
即便本人意愿不强，考虑到能给家里人提供更好的经济条件，一个男人在事业上总得有些拼劲。
像被问到了什么不好意思的事情，陆剑川惭愧地挠了挠头，答道：“将军……其实，我到现在还没有对象。以前部队是有介绍过，不过那时比较忙，嫌麻烦，没咋去搭理，现在年纪大了，心思淡了下去，就一直搁着不想去管了。”
常风的表情变得很古怪，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却说不上来这个警备员是个什么情况。
只是，当他想到自己跟秦钰的相处也面临“公事”与“家事”的时间冲突，常风露出了苦涩的笑容，心里一边笑话那个小女人，一边却也默默惦记起她的凶悍口吻。
“将军，您问这个是要做什么？”陆剑川看着常风在笑，以为他是被自己的情况给逗到了，不好意思地又插了一句。
“没事没事。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替我照顾一个人？”笑完以后，不知怎么常风脑海里突然浮现过刚刚陆剑川捧着记事本念话的情景。
“照顾人，您说的是哪一位？”陆剑川不明白。
“秦炎，你知道他的。”常风眯着眼睛，稍稍有些出神。
“老首长的儿子吗？我自然没有问题。但如果给老首长知道了，他会不会不太高兴？”陆剑川在一旁低着身子，犹豫道。
“这事由我来做主，如果父亲问起，你就说是我的意思。至于具体怎么照顾秦炎，等你到了秦炎的身边就会明白。”
无论这两种处理方法中的哪一种，都无法保证能够形成对感染局势的有效压制。
军委除了给出明确的行动目标外，并没有提供什么意见方案。
凭借药物的药性，头脑昏涨的常风感觉精神终于清醒了一些，只不过他的脑袋里面还有点疼痛，这是连续二十六个小时未眠后又没有得到充分休息引发的。
“将军，您还有什么吩咐吗？”警备员将保温杯收拾了一下，回头问道。
“我睡着的时间，有发生过什么事吗，或者有什么新的消息？”常风一遍遍揉按着自己的太阳穴，闭眼靠在了装甲运输车的座椅上，努力把思维接上睡着之前的事情。
常风打开了车内的照明灯光，问道：“率先进入明江的特战部队现在有什么消息？”
有秦炎统筹指挥，封锁事宜自然会滴水不漏，不需要常风过问。真正需要操心的是感染区的局势，那些受影响的城区、县域、乡镇和村落——必须考虑的东西太多，直至在前线基地跟秦炎分开，常风都没有得出一个明确的操作方案。
常风是该派遣大规模部队进入感染区，打一场横跨城市与乡村的现代战争？还是该指派小规模部队分散去撤离幸存者，再用重武器和火炮进行地毯式的轰炸？
坐在装甲输送车内，因长期忙碌而不知不觉昏睡过去的常风，被身旁的警备员轻轻摇醒。
他们所在的车辆行驶在被大雨冲洗干净的G322道路上，一路上没有太多的颠簸，警备员不忍心打搅常风的休息，所以才没去吵他。
但待会马上就要通过军事检查站，总归还是要提醒一下常风。
在与秦炎拿下了刘开阳之后，他们便准备分头开展行动，由秦炎继续进行审讯，而常风则决定亲自进入感染区。
闻言，警备员拿出了自己的记事本，向常风报告道：“四十分钟以前联络人发来了消息，说明江周边城市的交通管制已经完成，东部战区和中部战区的镇压部队抵达了感染区。所有部队按原定方案加固封锁线，只留四条国道出入明江，并抽调机械化部队向明江城区逐步推进、实施镇压。负责把守四条国道的主力部队受命在原军事检查站的基础上开建基地……”
车内的环境对于喉咙不太友好，警备员见状退了几步，从地上的背包里摸出一个保温杯，拧下杯帽，倒出一杯温水递给了常风，说道：“您喝口水吧，稍微醒醒神。”
常风伸手接过，没有多看，他从自己的衣兜里摸出一排药，轻轻扣了几颗，就着温水服了下去。
“将军，醒醒。”
“将军，马上就要进入感染区了……”
常风望着眼前的警备员，这个年纪比自己还大的中年男子，有些迷糊地去辨认他的面孔，他手里抓着盖在自己身上的毯子，也注意到了被塞进自己脑袋下面充当枕头的衣服，没等完全清醒过来，常风疲惫地问了一句：“已经到了吗？”
“快到了，不用十分钟就能看到检查站了。”警备员恭敬地回道。
常风点点头表示明白，然后开始轻轻地咳嗽。
被警备员喊过之后，常风缓缓地睁开眼睛，因为脑袋斜靠在旁边的衣袋上，他的脸部被枕出了红红的印痕。常风看起来有些迷糊，但很快就坐直了身子，一下子惊醒。
虽然比不上躺在床上，臂里搂着秦钰睡觉舒服，至少也算休息了一会儿。
东方破晓，天色渐渐明亮，时间来到了感染爆发后的第三天。
据气象部队报告，在Z省西南区域持续了一夜的降雨很快就会结束，下半年的剩余时间将不会再出现这样的持续性降水。
因为再过不久，抵达华北地区的夏季风便会突然衰弱，迅速地退出大陆地区。待冷高压发育成形，受到干冷冬季风的影响，南方地区的降水量持续会衰退到12月份，直至全年的最低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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