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认，何天霸的妥协的确是可以理解的，就像现在我的心情也陷入一片晦暗一样。
魔神道的恐怖，终于是彻底地露出了峥嵘，就像是黑夜迷雾中的巨兽，在迷雾散尽，曙光到来时，人们亲眼看到它庞大的身躯，除了绝望，就是绝望，几乎没有多余的情绪。
“你还妄想着跟魔神道对抗？”何天霸讥讽地冷笑，“我告诉你的那一条情报，很快就会在上云市阴阳道上家喻户晓，到时候，那些墙头草的大小势力，会像是昔日投靠赶尸派那样，趋之若鹜地谄媚拜入魔神道麾下，摒弃前嫌，乖乖做他们的忠犬！到时候，你们诡事局就好好想想吧，要么做狗，要么做……死狗！”
“大不了，我们就撤出上云市。”李吉不屑地冷哼，“你当我们都是你那样的孬种呢？如果混不下去，就另起炉灶呗。凭我们诡事局现在的实力，以及刚刚从小王庄全身而退的威望，只需振臂一挥，必然一呼百应！你以为我们都像你一样垃圾？”
“魔神道在上云市劣迹斑斑，不愿意在他们旗下效力的人多了去了，我们将这批人招揽到麾下，然后去隔壁龙城创业，一样能够风生水起！凭我们哥俩的诡绣，再加上我们的一干驱魔人，轻易就能打响新招牌！”李吉满怀信心地吹嘘，泡沫横飞。
何天霸微微颔首，怔怔地道：“哦，原来你们打的是这个小九九，倒也有趣。待魔神道即将一统上云市，所有人绝望时，你们招揽那些厌憎他们的人，也不失为一种剑走偏锋的法子。嗯，那我祝福你们一路顺风吧。但我必须提醒你们一点：别去龙城！别去龙城！别去龙城！”
他一连三遍地重复此事，可见在何天霸心目中，龙城绝对是险地。
“龙城，究竟发生了些啥？”我将话题绕回来，询问我最关心的问题，“你的弟弟何天豹呢？他好歹是你的亲生兄弟，彼此有血裔关系。你为何只字未提？莫非你为了向魔神道缴纳一份投名状，竟然对他下了狠手，要替魔神道一统上云市扫清障碍？”
何天霸的神色微微一凛，流露出一丝暴怒，愤然反驳：“在你们眼中我是那种六亲不认的人？阿豹归根到底，是我的弟弟。就算我们兄弟阋墙很多年，却也从未派人刺杀对方。我们曾经有一个君子协议，倘若将来谁斗赢了，另一方就得无条件认输，甘愿做对方的副手！我根本就没有杀害他的理由，你懂吗？”
“那他呢？”
我们全都凝神盯着何天霸所有的微表情。
倘若他撒谎的话，绝对无法逃出我们的眼球。
“唉……他贪功冒进，已然误入幽冥路那片诡异世界。”何天霸双手抱住后脑勺，痛苦不已地蹲在地上，满脸悲戚，像是将刚愈合的伤疤重新撕开，把痛苦的记忆重新温习，“我们去到龙城之后，迷雾降临了！整座城市，竟然是与外界彻底隔绝，所有通讯装置一律失效。大停电！大断网！大停水！”
“龙城那地方，虽说荒僻，但好歹也是座三流城市，有个几十万的人口。没有水的话，在家里上马桶都不方便。而且现在城市里的人，基本上没啥储水意识，最多家里有几桶纯净水罢了，根本不可能有足够的蓄水池。”何天霸并未隐瞒我们，而是双目无神地提起在龙城的经历。
我不禁咂舌，忍不住问：“一整座城市因为诡异怪雾的缘故，停水，停电，停网。那样的事情，应该会是大新闻吧？为何我在网络和新闻上都没看到任何消息？”
“像这种怪事，当然不会随随便便流传出去的。”何天霸轻哼，“你怎么说话像个初出茅庐的雏儿一样？国家有专门部门监管这种言论的，免得牛鬼蛇神的报道在网络上发酵，让大众不再信赖科学。而且，解释的理由千千万万，搪塞敷衍民众不正是砖家叫兽们的特长吗？龙城官方的解释很简洁：北方山脉岩石崩塌，导致电缆光缆断裂，以及影响了供水，请全体市民稍安勿躁，静候国家解决。”
所有的神祇都被招降了？？？
“我滴个娘咧，****先人板板……”李吉咕嘟地吞了口口水，爆出句粗口。
“我看，十有八九如此！”徐喵喵插嘴，轻蔑地道，“我在他身上，已经看不到任何一丁点属于男人的精气神。他简直把魔神道当亲爹看！像那种丧心病狂的邪教，在他们当年行凶时，我就厌恶至极，但鉴于那是你们人类的内讧，甭管谁死，我们妖怪都只需要庆贺就行，所以我也懒得掺和。”
任何男人，被一个女人挑衅、鄙夷、不齿时，都会异常尴尬和羞怒。
尤其是一个美艳妩媚精致如画的绝色尤物。
“那你如何解释你对邪神谄媚不已，阿谀逢迎，低声下气的丑陋嘴脸？”徐喵喵立刻用激将法。
何天霸在盛怒之下，脱口而出：“你们懂个屁！上云市四周的所有土著神祇，大概有七七八八，都已加入他麾下！无论你们如何嘴犟，如何不肯承认，也都得明白一件事：大势已去！想想吧：所有的山神、河神、湖神、庙神全都为邪神所用，替他做事，那意味着你在上云市周边，几乎是处处受制！方圆百十公里的疆域，每一片草，每一块石头，每一条溪流，都对你怒目瞪视，都恨不得将你拨皮拆骨！！！”
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猛料，把我们所有人都彻底惊呆了。
我登时一窒。
他接着道：“邪神在很多年前，的确既凶残又执拗，犯下许多很蠢的错误，葬送了魔神道本来占据上风的大势，但近些年，我却是深深地感觉到，他已有君临天下的王者风姿！由他来一统上云市的话，我是心服口服的。”
我们全都面面相觑，无法形象，这竟然是出自他的嘴巴。
何天霸虽说已经一把年龄，又老奸巨猾，几乎丧失了羞耻心，但或许徐喵喵的天生魅惑太强悍，仍旧让他恼羞成怒！
“胡说八道！”他大怒地反驳，“老夫好歹曾经也是上云市阴阳道的一号人物，有机会入主风水局，成为领袖。我会去给别人做鹰犬？天大的笑话！”
就凭在小王庄中魔神道暴露出来的底蕴，的确令人咂舌，可也不至于到令人绝望。但何天霸的身份特殊，他是客卿之一，在魔神道内部地位尊崇。如果说我们能接触的只是冰山一角的话，他必然能看到数倍于我们的。
“魔神道……真有那样强？”我蹙眉，疑惑地追问，“您该不会是故意在强调他们的实力，来忽悠我们吧？你想骗我们也像你一样投降，低三下四地去给魔神道做狗？”
“像？你就是！”李吉气急败坏地道，“想当初，是你力主劝说共同联盟，对抗赶尸派，将他们驱逐出去，将来的上云市由我们三大势力来主宰！现在，你却眼巴巴地想跑去给魔神道做孙子，看来，你早就是个卧底内奸，从来都没有真正的雄心壮志！我呸，我当年真是瞎眼了，还以为你是那种枭雄式的人物，私底下对别人说你想做曹操呢。你丫的就是个孬种！”
何天霸淡淡一笑，神色如常地看着我们，并不像以往那样易怒，而是心平气和地道：“想当年，初代风水局之主横空出世，一扫上云市，战绩彪悍，身份显赫，谁不敬佩三分？那时候，我虽然很有野心，但最终却也甘愿做他的马前卒，任他驱策。我早已妥协过一回，又何必在乎第二回？”
我呆若木鸡。
原来他是被魔神道给吓唬到了……
能把何天霸那种大心脏的枭雄，给吓到瘫软，铩羽而归，不敢再有多余心思的实力，该有多恐怖？说实话，我真的是很难想象。
“你没发高烧吧？”一旁的蔡叔，也是满脸匪夷所思地瞧着他，很是震惊，“我认识你十年了，从来没听过你说这种甘拜下风的话啊，你是不是被魔神道给精神奴役了？所以才这样怂包？”
何天霸冷笑不已，淡漠凝视着我们，话语酸楚中带着沧桑的无奈：“怂包？你们是从未亲眼目睹魔神道在二十年间积攒的底蕴，所以才敢放肆地说些嚣张的话。呵呵，就凭我们仨，也想做主宰上云市的人？我们配吗？”
“加入魔神道，很丢脸吗？”出乎我意料的是，何天霸只是平平淡淡那地一耸肩，神情如常。
我怔了怔，匪夷所思地看着他，满脸震惊，因为在我看来，他自始至终都属于那种野心勃勃的人，绝非善茬。但听他这一番话，竟然是放弃了所有野心，甘愿做魔神道的走狗，当真是让我无话可说。
“怎么？你瞧我的眼神，跟当初看李天华一样，莫非觉得我现在很像一条狗腿子？”何天霸似笑非笑地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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