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卫彻不开心，爷爷又哄道：“我知道彻儿是最乖的。一定会听爷爷的话，对吗？”
小卫彻想做一个乖孩子，尽管他真的很想跟着爷爷去旅行，但还是缓缓地点点头。
爷爷伸出小拇指，对小卫彻轻声说道：“那彻儿跟爷爷拉钩。”
卫彻慢慢地伸出了他的小拇指，对着爷爷说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彻儿一定不会告诉大伯的。”
爷爷又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然后就走了。
卫彻现在依然记得爷爷离开房间时的背影，在昏暗的月光下显得那么沉重，小小的卫彻怎么也没有想到，爷爷一去竟是十数年，而且音讯全无。由于爷爷的出走是毫无预兆的，所以连大伯也是一头雾水，自然，小卫彻当时很好地遵守了诺言，并没有将爷爷的事情告诉大伯。
在等待了数十年之久，很多人都以为爷爷也许是遭遇了不测，回不来了，但卫彻从未那样想过，他一直坚信爷爷会回来，就像他们当年约好的那样。
而现在，爷爷终于回来了。卫彻除了激动之余，他也终于可以将心中一直埋藏的问题问出口：“爷爷，你当年去了哪儿？”
卫先生端起酒杯，浅浅地了一口酒，香辣的酒如喉，卫先生默默地看着如今已经长大成人的孙儿，心中思绪万千，也是时候跟他交代清楚了，卫先生想。
他没有回答卫彻的问题，而是对卫彻说道：“彻儿，我瞒了你十几年，应该将你的身世告诉你了。”
“身世？”卫彻一愣，捏住酒杯的手抖了抖，他完全没料到爷爷会抛出这样的话题。
再且，他的身世有啥特别的。他不就是卫家的血脉，卫先生的孙子吗。
卫彻将手里的酒杯放下，问道：“我不就是爷爷的孙子嘛。”
“非也。”卫先生却简单地说了这两个字。“你不是我的孙子。”
听到这话，卫彻脸色一变，“爷爷，你在说什么呀？我总不会是我父母充话费送的吧。”
卫先生一笑：“彻儿，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这件事我藏在心底二十多年了，连你的大伯和父母都未曾得知。你且听我徐徐道来。”
爷爷摸着他的脑袋，摇了摇头：“不能啊。彻儿，爷爷这次出去不知道要多久呢。你一个人在家要乖乖地听大伯的话，知道吗？”
小卫彻难过地微垂着头，心里有些小失落。
卫彻端坐在茶桌前，沉默不语地斟了两杯茅台酒，置于爷爷与自个儿的面前，然后抬起头，看着爷爷，爷爷似乎更老了。满头的白发，那双在他印象中目光炯炯的眼神现在似乎有些浑浊，脸上的皱纹比以往更深，岁月在仓促间就给爷爷烙上了不可磨灭的划痕，尽管爷爷的面容比以往衰老，可那熟悉的眉眼，都能让卫彻清晰地认知，爷爷真的回来了。
那张在他离开的岁月中变得有些模糊的脸，在他看到的那一瞬间就开始变得清晰无比。
这一切仿佛将卫彻拉回到十几年前。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夜晚，晚风微凉，星云密布，
小卫彻看到爷爷的这一身装扮愣了一下，不禁疑惑地问道：“爷爷，你要去哪？”
爷爷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对他笑着说：“彻儿，爷爷要出去一趟。千万别跟你大伯提起，知道吗？”
小卫彻有些兴奋，他最喜欢去旅行了，于是声音糯糯地哀求道：“爷爷，你不能带我去吗？”
还有他大伯对着卫彻生气的样子，对着他大笑的样子，大伯那中气十足，震耳欲聋的爽朗笑声似乎还响在他的耳边。
那声音震颤在他的胸腔，他每次回想起都觉得喘不过气，他捂着胸口大力喘息的时候，总是会被抑制不住地呛出眼泪。
今天卫彻从吃完午饭之后就一直在阳台坐到天黑，繁星早已经布满了整个夜空，卫彻的房间没有开灯，但是并不影响视线，外面明明灭灭的星光将他的卧室照出了一层淡淡的光，依稀可以辩驳出卧室里的轮廓，但卫彻只是愣愣地盯着阳台，目光呆滞，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天黑，也没有注意到他是否能在昏暗的房间里看清楚。
就如同今夜一般，空气中还流淌着淡淡的馨香。
那是爷爷失踪前的一个夜晚，他正在房间里睡觉，突然被几声清浅的脚步声惊醒，小卫彻从床上坐起，揉着惺忪的双眼，就看到月光下，爷爷正站在他的床边，穿着马甲，背着背囊，一副要去旅行的打扮。目光柔柔地看着他。
卫彻天生就热爱自由，他所去过的地方，经历过的事情无论再恶再险他都没有退缩过，反而每一次都会让他更加热血沸腾，让他更加坚定。
可他第一次觉得这么累。
他还记得大伯曾经在院子里浇花的身影，因为平日里总是西装革履，严肃正经的大伯正穿着一身丝绸的家居服笑眯眯地浇着花，看起来慈祥安稳，所以当时卫彻多看了两眼。
他大伯像个普通的老头遛狗的样子，在阳台喝茶的样子，靠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到睡着的样子，这些对于卫彻来说，都是匆匆一瞥。可现在，这些事情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就发生在他的眼前。
被卫先生拉回思绪的卫彻镇定了下心情，然后走了出去。
他们两爷孙已经多年未见，久别重逢自然是感触良多。只是没想到两人再见面会面临这样的事情，卫彻最近心情低落，实在没有办法对爷爷表示出久别重逢的狂喜。
今晚的夜空上星光密布，银色的光芒洒落在这个曾经温暖如斯的小院里。爷孙俩坐在客厅的落地窗旁，暖黄色的壁灯泄满整个客厅，外面仿佛有一种永恒的寂静，卫彻不知为什么此刻非常平静，前几天所经历的那些事情就像是过去了很久一样。他有一种身心俱疲后的平静。
直到卫先生敲响了他卧室的门，卫彻才反应过来，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闷闷地应了一声。
本来是佣人过来叫他们吃晚饭的，卫先生对他们挥了挥手，让他们先下去。他看着卫彻的房门沉默了一会，然后走过去敲门，他隔着门外沉声道：“彻儿，出来跟爷爷喝两杯。”
自从卫彻的大伯卫丞死后，卫家便沉浸在悲痛当中，昔日温暖热闹的家似乎也显得空荡荡的。别墅的院子里本来郁郁葱葱的一片小花园，不知是被家里的气氛所感染还是怎么，现在看上去却像是蔫了一般，那绿不似以往的朝气蓬勃，欣欣向荣，那花朵也好像无精打采地垂着。
卫彻和爷爷卫先生坐在家中，不管何时都沉默着，常常坐在一个地方一坐就是几个小时，家里的佣人知道卫丞去世，卫彻和卫先生都很悲痛，所以除了吃饭的时间去叫他们，其他时间都没有人去打扰。
而卫彻这两天总把自己关在卧室里，除了必要的出行之外，从来不轻易出去。他最近总是坐在卧室的阳台上发呆，看着窗外的院子，脑海中总是闪过大伯的身影，儿时那些模糊的画面，现在想想竟然那么清晰。因为他长大了之后喜欢冒险，所以大部分的时间都不在家里，对于卫宅里大伯的印象似乎只有那么几个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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