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厨房呆了很久，直到滚烫的开水已经慢慢不再冒烟了。我猛然惊醒，唇边牵起的弧度竟是苦涩。重新烧开后，我不再拖延，泡了一壶花茶重新回到了客厅上。
再如何地拖延又有什么意思呢，该来的，总是会来的啊。
秦琴好像是在翻阅着什么，等我走进了，她才有些慌乱地合上了手里的东西。我把茶壶放下，倒了一杯茶水递过去：“小心烫。”
余光瞥见了秦琴手里拿着的是相册，我微微一怔。秦琴勉强笑了笑，尴尬地把相册递了回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看到了照片，就忍不住……”
顺着秦琴的目光，我看到了身侧那一摞堆得高高的相册。这些平时都是收起来的，一般放在书房里。它们会突然出现在茶几上下，是不是证明了妈妈也曾经回来过……
“没关系。”我把相册重新推了回去，微微一笑道：“这些都是妈妈拍的，小的时候我特别爱照相。她开始是每次都拎着我去照相馆，后面才自己买了相机。”
再后来，我也从臭美的小小女孩，变成了拒绝拍照的姑娘。到了后面，出现得越来越多的都是妈妈偷拍的照片。她好像是故意的一样，专门挑那些奇丑无比的，要不就是奇奇怪怪的动作神态的照片。
还美其名曰，这是最真实的我。
我自顾自地笑着，全然没有留意到秦琴的眼神变得更加的失落。“看来，你和李……惠子的感情很好。”
一个称呼对秦琴来讲好像是一件艰难的事情，好一会儿后，她才把妈妈的名字给念通顺。我知道她的意思，她一直都把妈妈当成人贩子，拐走了我，让我们骨肉分离了多年。对秦琴而言，妈妈大概是十恶不赦的罪人。
可是对我来说，这却是把我养育成人的妈妈。那个我最叛逆的时候，死死守在我身边不肯离开的妈妈。那个在我高烧不退的时候，背着我跑遍了大小医院的妈妈……
我抿着唇瓣，哑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只有这个妈妈。血缘一事于我而言，并没有这二十几年的温暖实际。
“不用跟我道歉。”秦琴惨然一笑：“都怪我们，当初不小心丢了你……这一定是老天爷对我们的惩罚……”
我撇开了头，不敢去看秦琴充满了苦涩的面容，不敢去看她眼底露出的脆弱和苦涩。我怕我这么一看后，就会动摇，就会产生别的情绪……
秦琴长叹了一声：“曼曼，哪怕你不接受我们，可是把我和爸爸当成是你的一个朋友，见见面面聊聊天也不行吗？”
“我去给您泡壶茶。”我霍然站起身，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我发现和秦琴共处在同一个空间，也是一件相当艰难的事情。我知道她是我的母亲，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流露出点儿对母亲该有的眷恋……
然而，我见到的却不是妈妈。哦，应该说我见到的人并非是我想要见到的妈妈。门口站着的人是那个我所谓的母亲，秦琴。
“你好像并不想要看到我呢。”秦琴牵着唇角，笑容有些苦涩。
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稍微侧身让出了一条道：“进来吧。”
我低头，装作对脚下的地毯很感兴趣那般。我淡淡问道：“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我们母女想要见上一面，还非要是有什么事情才可以吗？”秦琴失神地望着我，眼神变得更加的落寞。
我不做声，用沉默的态度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拖着疲惫的身躯，我掏出了钥匙开了门。家里已经蒙上了一层浅浅的灰尘。一打开门，细碎的尘屑迎面而来，我捂着口鼻，轻轻地咳嗽着。
家里这个景象，彻底地断了我的念想。我本以为，只要一推开家门，就能够听到妈妈抱怨着怎么那么晚回来的声音。
我把自己扔到了沙发上，双手背在了额头，挡住了眼睛。也挡住了那从眼底蔓延出来的，隐约的湿意。
我刻意地没有去看秦琴的面容，低头为她找了一双拖鞋。“家里太久没有在了，没有打扰，请不要介意。要喝点儿什么，白开水可以吗？”
秦琴搓着手，一脸不自在地在对面沙发坐下。她说：“都不用麻烦了，听说你出院了，我也不知道该去哪儿找你，就碰碰运气来这里看看了。”
门铃声终究还是停了。
我再也顾不得什么，飞快地起身，连猫眼都不看的开了门。楼道的灯有些坏了，一闪一闪的。我的心跳扑通扑通着，带着最后一分的希翼定睛望去。
“好了。”张轩辰却及时打断了我，他笑了笑：“上去吧，有事情记得打我电话。”
他目送着我的离开，扬起的唇角是那样的灿烂，一如初见。
坐在了沙发上良久后，我突然听到了一阵门铃的声音。那声音慢慢变得情绪，把我从神游的世界中抽离了回来。我猛然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往门的方向走过去。
是妈妈回来了吗？
走得太急，我压根就没有注意到眼前的小凳子，直接摔了个底朝天。膝盖多了一块淤青，饶是轻轻地碰触都疼得我扭曲了一张脸。
妈妈真的走了吗，一声招呼都不打的，连一个选择的权利都不给我，就这样把我扔下了吗？她还真的是自私呢，不顾我的意识强行地养育我成人。也不管我的想法，强行地把我推回了生父生母的身边……
哪有这样的道理呀，我又不是小猫小狗，能够随意被送走不成？
我拒绝回到我们的公寓，选择了和妈妈的小家。最后分别的时候，我深呼吸着，用状似不经意的语气道：“上来坐坐？”
“不了，我还有事情。”张轩辰摇了摇头，轻柔的语气却带着几分的疏离。
明明是面对面地站着，却好像有什么距离隔在我们之间，肉眼无法看透，却触摸不得。我抿唇，一句对不起含在喉间，随时都要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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