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人，同样审视，以及在陌生环境、猜疑氛围里自然生发抗拒力和压迫力，使得大家自然而然地拉开距离，散落分布在直径近百米区域内，只将角魔围拢在中间。
天照教团三个人，表现得毫无破绽，他们分散在不同方位，和其他六人一起，往来交错视线。
彼此认识，像是净心与崔成赫，彼此就都点点头；有仇如马猴对黑雾，则是狰狞凶恶，恨不能吞之而后快这个就不是伪装，而是本色出演了。
但最终一切焦点，都落在角魔头上，这让他额前畸形头骨都隐隐作痛。
压力山大可越是这样，角魔越是兴奋。
在这种状态下，角魔人来疯属性终于彻底激发。他脚下是遍布波褶皴裂红土荒原，可那感觉就像是站在歌剧院辉煌舞台上。他没有特意地去面对哪个人，而是选择了背向太阳方向，让初升朝阳为他身体镶上一层金边。
然后，他开始演讲。
“诸位，很高兴在这里与大家相会。就常理而言，我应该发表一篇热情洋溢致辞，不过就我们彼此关系基础，基本上也没这个必要了。
“正如我在暗访拍卖说明上已经提前写下那样，这是种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式交易。在这场交易中，我可能是一个无耻抢劫犯，但也有可能是一个买椟还珠蠢货；你们花费巨资交付定金，有可能是送上门来被我宰，但也有可能发掘到一个让人羡慕宝藏。
“说到底，这是一个充满了赌博色彩交易，是一种刺激、不健康关系。所以丑话必须说到前头:我必须再次确认，你们大伙儿是不是都已经明白这次交易背景”
此时，穿着一身皮衣，坐在越野车前盖上加德纳，像好学生那样举起手，示意有话要说。
角魔伸手示意，请他发言。
加德纳皮肤是风霜打磨暗红色，又戴着墨镜，阳光下整个人都发暗，但当他咧开嘴巴，牙齿却是白森森，非常醒目。而他言语似乎更具吸引力:
“你所说背景，是指作为摇旗喽啰，却意外地在最终签订大额拍卖委托协议上签字这种幸运事件吗”
一言既出，四面便传来了稀疏笑声。有人严肃也有人笑点低，而发笑人里还包括净心和马猴。
真特么好演技
角魔面颊抽搐了两下，眼神有如毒蛇，从加德纳脸上滑过。后者仍然保持着灿烂笑容，毫不在意。
也是此刻，在天照教团隐蔽交流网络上，净心再次宣告自家判断正确:“瞧啊，这根本就是一个验货团也许在场这些人背后，就是在那个该死拍卖会上准备掏钱买主”
马猴则在给予角魔放肆嘲弄过后，重新锁定了仇敌，嘻嘻低笑:“别人我不知道，可是黑雾那个家伙，除非他在灵体状态下，变身成为世界顶尖演员，否则我敢发誓，这家伙肯定是赌性发作，直愣愣地撞进来他根本不知道里面弯弯绕绕，所以现在他傻了，在精神层面探测其他人频率提高了好几倍”
“这算是好消息”净心出于友情，勉强回应了一句。
“当然是好消息我看他现在就是一个被塞进男子监狱里小娘皮真是完美试验品，要留住他，不要把他吓跑了”
角魔对此不置可否，他有自己想法和讲话节奏。所以，他能够忍下周边嘲笑，保持着基本商业化面孔:“大家懂背景、有预期是好事，可以省下我不少唾沫。但根据最起码职业道德，不管你们有怎样认知立场，我还是要强调一下这场交易本质:
“我提供给你们机会，只是在真正资本狂欢之前，品尝一下所谓鲜味儿。而你们出价，也得不到实在商品和服务。你们得到只是一个机会，还是虚无缥缈机会。也许你们有足够运气，一步登天；也许足够倒霉，死尸都要后来人去处理”
这时候，又有人开口，只不过声线有些古怪。因为发声是黑雾，作为唯一一个以灵体到场参与者，他人如其名，就像一团沉降到地面乌云暗雾，此时正通过精神干涉物质层面，振动空气分子而形成声音:
“你不用再这么云遮雾绕，我就问一句，是不是只要交付了尾款，就能进入罗远道荒野实验室探查搜索从里面翻找出资料和物品，也能任意带走”
自家话音未落，黑雾心底就是发沉。因为这一刻，十几道目光几乎同时偏移过来，又纷纷发生了微妙变化。
黑雾再怎么说也是资深b级强者，阅历心计都是不缺。在他看来，周边这些人眼神变化，即便细节上还有不同，可本质却是差不多。不必再精准定性，只“协同一致”本身，便等于是将他排斥在外，也验证了他心中猜测他已经稀里糊涂撞进了一个要命漩涡里面。
麻大烦了
也怪他被最近异常火热“格式论”、“囚笼理论”、“构形理论”冲昏了头，听到是这些理论“可能发源地”便兴冲冲交了定金过来，满心以为是一记插队捡漏赌博，却忘了再参考类似事件，哪个不是惊天动地
这根本就不是他这种散户掺合地方，更别说还碰上了马猴这个棘手旧日对头。
晦气晦气晦气
黑雾心中已生退意，恰好这时，角魔也懒洋洋地回应:“我说过了，只是一个机会而已。事实上你们开头运气不算太好，我为你们准备额外福利出了点儿小状况，只能取消掉。这也导致进出罗远道实验室需要我们多用点儿心思”
黑雾不可能再和角魔绕来绕去，但也不能一脚踩得太深，只能拿捏分寸，故作迫切之状:“说人话，罗远道实验室到底在哪儿”
角魔面不改色:“就在我所站位置为圆心，半径三百公里区域范围内。”
黑雾都不用装，灵体就一个大动荡，干涉形成音波像是加了扩音器，嗡然作响:“你耍我们半径三百公里，这是一座大都市圈面积了，你要在这儿玩捉迷藏到地老天荒”
“我说过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该死，你要把这个胆小鬼吓跑了”马猴在旁边看得抓耳挠腮，忍不住要通过内部通讯网络强行纠正角魔说辞。
净心劝马猴保持克制:“黑雾早就想跑了，说再委婉也没用。再说他跑掉也没关系，你可以追回来嘛，。如果觉得力有不殆，我想在不影响任务前提下，肥龙很乐意帮忙，他对这种灵体一向很有食欲。”
肥龙毫无反应。
至于角魔，似乎在往回找，他举起三根手指，作发誓状:“我可以用通灵者灵觉立誓，罗远道实验室确实在这片区域内，只不过受到特殊作用力影响，飘流不定。但它绝对是有迹可循，否则也不可能去上拍卖会。我向你们通报这个消息，也会加入寻找队伍，如果找到也将无偿共享给大家”
说到这儿，他又呵呵笑起来:“其实找到之后，藏也藏不住，目前实验室锚定装置已经拆卸并转运完毕，你要将那道缝隙打开，时空碰撞和精神物质层面交互干涉，会非常壮观，你们应该担心富山拍卖行回过头来找麻烦，而不是浪费宝贵时间，置疑我情报。”
角魔信誓旦旦模样，还是体现出一定说服力，然而任他说破天去，黑雾也绝不会留在这里了。
而这时，角魔若有所指言语也传过来:“任何人、任何时候都可以走，没有问题。不过就像活动说明上表述那样:尾款不收，定金不退。”
斜对面，到来后一直沉默灵能侦探华点也举手，示意有问题咨询。
去特么定金，去特么机会
黑雾直截了当地向后退，角魔回答问题，这是离开最佳机会。岂不见马猴那个王八蛋，盯他眼神都要淌出毒汁了么
他决断显然是正确，这边刚退走，远处马猴身形明显一跳，似要追来，却又在呲牙咧嘴不甘表情里，强行止住。
如此反应，更让黑雾心头发冷:这王八蛋有同伙儿否则那副脾气，怎么可能忍得住凶性
都顾不上庆幸，黑雾发挥了灵体高速飞行长处，全力后撤，短时间内便远遁上百公里。
这应该是个安全距离了，想来那帮人里面，也没有能将感应网络铺开上百公里超凡种。
后方不见仇敌追击，黑雾心神略松，便暂缓速度，分心筹谋下一步做法。偏在此时，虚空中骤然切过一道激波，强劲犀利，以至于精神层面都往来动荡，把他唬了一跳:
有高手过境
冲击骤然而来，骤然而去，虽强劲却缈无痕迹，偏偏还有一份直指他灵体深层通透明锐之意。
这不是错觉，黑雾刹那间好像被一束强光正面命中，光芒照彻了他灵体底层结构，感觉中几乎没有了私密可言。
如此冲击，若落到实处，必然是一等一精神杀伐手段。
即便是灵魂出窍状态，黑雾也给激起了“毛骨悚然”肉身记忆，灵体僵在半空快一分钟，确定自身并无伤损之后，才懂得去思考:
是哪路大神到了看方向应该是去角魔那边算了，只是擦肩而过，与我无关
黑雾确定，今天就是他大凶之日，诸事不宜。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呆下去，便压下所有杂念，收摄心神，头也不回地远遁而走。
便在黑雾又远遁数十公里之后，一只荒原常见渡鸦姗姗来迟，抵达这片黑雾曾发怔较长时间区域上空，几番盘旋，都无发现。
“草，让他跑了”马猴获得消息后，都没心情再掩饰，当着所有人面，重重跺脚。
不过也没有谁理会他，大部分人都在与角魔沟通这场交易细节，为之后所谓“赌运气”环节做准备。
马猴还要再发泄，肥龙却突地更新消息:
“好像还在。”
“咦”很少听到肥龙用不确定词汇和语气讲话，马猴也不敢轻易解读，他谨慎地去确认，“谁还在”
“黑雾，他又出现了。”,
不管怎么样，如今角魔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退缩了。就在说话当口，各路参与交易人员正陆续抵达，他已经看到了加德纳那辆越野车掀起尘烟，也看到了华点滑翔翼在高空中盘旋轨迹。而在他目力难及其他方向，层层叠叠复杂意念正翻涌上来，正如他通灵预测那样，里面严重缺乏善意。
大约半小时后，角魔所在位置，所有参与交易者都已到齐。
角魔心绪变得有些焦躁，他站起身，绕着地面上拳头砸出窟窿，转了好几圈儿。作为通灵者，他试图找准恶意源头，可是灵性道标仿佛被大风吹刮，毫无准度。
出现这种情况，要么是对方实力远在他之上；要么是恶意环伺，不只是一个发端；要么就是两者兼有。
无论是哪种，都和他预期相去甚远。
角魔仍端详自家手臂，几秒钟才咧开嘴笑:“感觉很不好，不过，一想到实验室大门在哪儿都要他们重新翻工去找，就又平衡了许多。”
净心忽略掉后面那些疯话，也说出自己看法:“我感觉也不妙。除了我们以外，剩下这六个人，一半具备势力背景或嫌疑，特么这看上去更像是拍卖会前验货环节在你暴露信息之前，恐怕真正卖家，早就把整个流程卖个底掉。角魔，我老伙计，你可能一直在别人掌心上跳舞，希望你别把我们给搁进去”
“草”
角魔也很惊悚:“开什么玩笑我根本没允许夏城方面ip加入，这个什么福利院长，肯定是用了什么手段”
马猴倒是心大，还安慰这两人:“夏城也不是铁板一块，每年从那边流出来情报，价值起码值十多个亿，不知富了多少所谓内部人员。瞧，角魔不就是活生生证明咩”
角魔和净心都不理他，后者又问肥龙:“你确定这家伙背后没藏着其他人”
角魔伸出手，视界中肢体正微微发颤。
“我们都已经到位了，正在折返。”净心代替不擅言辞肥龙通报最新情况，“滑翔翼上华点，应该已经可以捕捉到你位置了；突前加德纳，大约还有十五分钟抵达；黑雾也试图隔空感应你准备好了没有”
角魔留在原地，先是沉思，随即蹲下身去，从地上抓了一把红土，上面还有之前被肥龙擒杀蝮蛇甩落体液。他伸出舌头，用舌尖卷起上面土粒和蝮蛇肉汁混合物，仔细品尝，然后吞咽下去:
“不祥腥甜味道，恶意正在逼近。”
还好后续信息多少有几分价值:“与罗南交情良好，教派正式成员谢俊平是罗南死党，往来交际频繁。”
净心抬头，向角魔投以惊悚眼神:“你竟然让这种人参与竞拍，还让他付了定金你确定这位万万院长背后，没跟着罗南、欧阳辰、武曌或者他们全部”
“先不要急着下定论，现在形势很复杂，比我们想象得要复杂很多。”净心把与会者信息重新捋了一遍，越想越觉得水深，可现在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回头了，否则撤离就是个大问题，“时间不够了，咱们先散开，肥龙你架起通讯网络，大伙儿随时联系。先把面上工夫做到位，其他再逐步理顺。”
这是稳妥办法，也是没有办法办法。
当下除了角魔以外，天照教团三人掩去各自行迹，在肥龙近百公里半径超大感应范围支持下，错开各路来人方位，各自穿插过去。
肥龙闷着嗓子道:“他本身就很麻烦，已经察觉监控载体了。”
几个人视线交错，最后又都聚焦在角魔身上。后者沉默了大概三秒钟，继而“哧哧”地笑出声来:“如果提前把罗南招过来，很多人脸色一定很有趣。不过就我看法，那小家伙宁可直接杀过来，也不会让一个莫名其妙人物过来探风色。夏城塑料兄弟情也多了去了”
不断迫近交易人员，使得角魔一行人必须尽快分散开来，避免背后筹谋被抓个现行。
正因为如此，一切问题都要争分夺秒解决。自居智囊之位净心，就觉得教团资料库搜索效率实在糟糕，齿缝里连续弹出四五十个“快快快”之后，相应情报才显现出来:
“万塔，夏城林墙区兰镇福利院院长，造物教团创始人，目前教团成员27人，疑似能力者2人什么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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