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礼也是一个不善于藏情绪的人。
他的挣扎全都写在了脸上。
“你替他瞒着一辈子也行。”
许昭昭挪开了视线，重新看向了窗外，“但目前的情况，你也很清楚，只有我能救他。”
她的话池礼没办法反驳。
一时间，空间安静了下来，谁也没有说话，任由着冷风拂面。
不知过了多久，池礼艰涩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他……和其他的双相患者不一样。”
许昭昭没接话，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我没办法告诉你太多……”
池礼咽了咽口水，“因为一些事情，他的自厌情绪尤其严重，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他没办法爱自己，也丧失了爱人的能力。”
难怪……
许昭昭心中了然。
池礼说完这两句话之后，环境中又陷入了沉默。
“还有烟吗？”
他开口。
许昭昭挑眉，将烟盒和打火机递到了池礼面前。
他生涩地拿出了一根烟点燃，送进嘴里的时候，还轻呛了一下。
很明显没有他们那么熟稔。
只是将深埋心中那么多年的秘密，对另一个不是很熟悉的人吐露，需要一点外部的推力而已。
这也是他的一场豪赌。
赌许昭昭能救、愿意救他。
吸了一口之后，池礼便不抽了，将烟拿在手中任由着它在手中燃着。
“你知道他为什么会进娱乐圈吗？”
池礼向她提出了一个疑问。
明明有颜有钱，在金融领域也不缺崇拜者，他为什么会去当一个老一辈眼中上不了台面的“戏子”呢？
许昭昭陪了一根烟，轻笑了一声，猜测了个：“为了和他爸对着干？”
“想多了，顾哥没把他放在眼里。”
池礼忍不住多嘴了一句。
“他的自厌情绪达到峰值的时候，进娱乐圈是我给他的建议。”
“我说，进娱乐圈之后，你会收获很多粉丝，会有很多很多的粉丝爱你，或许你就能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了。”
许昭昭默了。
他确实做到了，还做得很好，爱他的粉丝连大数据都不一定能统计全。
“但是我错了。”
说到这，池礼才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眼睛都红了。
“偶像和粉丝还是有距离感的，他感受不到爱，只能看到疯狂，他的病情还加重了。”
但是那个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了，退圈和不退圈的意义已经不大了。
“那他怎么……坚持到现在的？”
许昭昭无法理解他的孤独感，但一定比上辈子的自己更甚。
她还有三五知己作为支柱，那顾清延的支柱又是什么呢？
“在你和鱼鱼的眼中，他一定是个不合格的父亲吧。”
“当然。”
许昭昭毫不留情，“四年的不闻不问，父亲角色的缺失，这些都是事实。”
“但其实是我不让他靠近鱼鱼的。他这五年来的状态，不适合带孩子。”
“他这五年能坚持下来，是因为鱼鱼。”
许昭昭没接话，只是垂眸慢慢地听着。
但是细看，她已经呆住了。
池礼将自己手中燃尽的烟头，扔到了烟灰缸中，“怎么可能不爱自己的孩子呢。他只是不会而已。”
口腔里弥漫着他不喜欢的苦味。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已经不重要了。”
池礼终于抬眼看许昭昭了，“因为他爱你，已经是事实了。”
你说上帝偏爱他，给了他旁人不可比肩的容颜、权势。
但上帝又恨他，残忍地，没有给他一丁点爱。
口中的苦涩，比不上顾清延的万分之一。
“再多的我也不会再说了。”
池礼转身，刚迈出两步，还是顿下步子，补充了一句：“还是……请求你，救救他。”
而后，快步离开，再不走就当着许昭昭的面嚎啕大哭了。
虽然当医生的，共情能力一定不能太强，但他是真心疼顾哥。
快十年了，早就超过医生和患者的关系了。
他用了十年来了解顾清延，每了解一分，都会唾骂一顿上帝。
可能是被他骂多了吧，上帝更狠。
让顾清延爱上了个，不爱他的人。
到底为什么啊！！
他要b溃，就要哭唧唧！！
……
虽然池礼没说多少，但对许昭昭来说，信息量还是太大了。
池礼离开了，但清醒的许昭昭，几乎记得他说的所有的字，不断地在脑海里重复。
作为顾清延的医生，没有骗她的必要。
唯一让她震惊的是，顾清延不靠近鱼鱼，原来是为了保护他。
四年的“不闻不问”，是他的身不由己。
双向情感障碍。
为什么她当没看见呢？当然是不想掺和进有关顾清延的所有事情中。
所有人都只会关心他飞得高不高，不会关心他累不累的。
“我知道，他得的是双相。”
刚想反驳，许昭昭的这一句话，将池礼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池礼：救救我，救救我，救救一个可怜的心理医生吧！qWq
没等池礼问，许昭昭便主动告诉他了，“上一次录节目，我看见了他的腕带。”
即便顾清延躲得快，她也看见了上面写的字。
许昭昭轻讽了一句，将手中的烟熄灭在烟灰缸里。
她吐槽的这一句，还给池礼给整羞愧了。
“你知道的，我不会和你说的。”
身子顿住，眼里震惊的情绪几乎掩饰不住。
她！是！怎！么！知！道！的！？
池礼：你当我傻啊？除了他和导师，这世界上还有第三个人知道顾清延的病情吗？
不会有的。
许昭昭听见他炸裂的话，捻着烟的手抖了抖，烟灰飘散在空气中。
“池医生还挺潮。”
刚刚收到这位姑奶奶的消息的时候，就应该当没看见的。
他为什么那么听话啊！！喊他出来就出来！！现在好了吧，小命差点交代了。
许昭昭扫了他一眼，“我又不会出卖你。”
池礼十分警惕地往后撤了撤，“姑奶奶，你就放过我吧，我还想多活两年。”
他真的欲哭无泪。
“啊？什么病情啊？”
池礼装得一套一套地，眼神到处乱瞟，但就是不看许昭昭。
“我不知道啊，老师没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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