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鸾摇摇头，神色黯然：“你也不用劝我，我都不知道还能忍受妈妈多久，说不定哪次一想不开，就真的去寻死，可能不会有当爸爸的机会了。”
别说林间，恐怕是刘芳老师都没有想过，程鸾被她逼到了如此地步。
“我也想好好学习，但是怎么才能好好学习？我也想考第一名，但我们年级几百人，就只能有一个第一，其他人就没有存在价值吗？只有成绩才能代表一个人的品质吗？”程鸾拿出他画的画，活灵活现，刚才那些幻象，就是从他画里出来的，即使如此，林间依然对他的画作由衷钦佩，“我该不该放弃他们，强迫我去学不擅长的语文数学？”
爱好和学习，这是一个两难问题。
人生下来就不同，爱好特长更是各异，但是考试标准答案就一个，错就是错，对就是对，分数便是唯一鉴别一个学生优劣的方法，高分去好学校，学好本领，有好工作，低分去差学校，学艺不精，自然不可能在行业里做出成绩，根本没有机会开发天赋。
如果以程鸾现在的成绩，肯定考不进有名师指导绘画的学校，他的绘画天分，止步于此。
没有名师引路，想要凭着天分披荆斩棘，等于一个人把整个绘画艺术发展的道路走一遍，可能吗？
一个人再天才又怎么可以攀爬得上人类历史上无数天才堆垒起来的艺术高塔？
若是让程鸾放弃绘画，转头应付考试，他厌学情绪不改，学习上事倍功半，同样做不到顶尖，即使进入了稍微好一点的学校，那里的老师却依然无法驾驭他的天分，同样会导致一个天才白白损失。
林间可以用一张梦境牵引将程鸾带去鹊仙村，找有懂绘画的先祖来指导他，林惊凰本身的绘画技术也不差，但是这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世界上的人很多，几乎每一个人都可以发掘出某方面的天赋，他林间能拿出多少张牵引卡片？能拉多少个人？
别的地方不说，单单是曦光中学，他都顾不上！
虽说穷则独善其身，但身在困境，又有多少人能够做到“独善其身”？谁都能独善其身，那就是天下大同，根本不需要“达”者兼济！还需要分“穷”和“达”？
“我要是像你一样就好了，只要肯努力，成绩就会突飞猛进，也不用惹妈妈生气。”程鸾抱着后脑躺在草地上，“林间，你别这么优秀成为别人家的孩子好不好？”
林间默然，程鸾有他的想法，林间也有自己的打算，他不会因为程鸾放弃自己的计划。
程鸾自己笑道：“都是我自己不争气，怎么能拖你下水。”
已经开始自怨自艾了？林间走到他身边坐下：“我有一些基础，所以学起来快。”
“我知道你，刚上初中的那时，你成绩算是挺好的，我妈妈和我说过你成绩下滑，还跟我说不要和你一样，结果到初三…又把你当成榜样来教育我，果然在家长眼里，就只有成绩才是衡量一切的标准。”
大概在刘芳老师心中早就忘记了这回事吧？林间也不好说刘芳老师没有错，但用“别人家的孩子”的教育方法，的确是有问题的。
从程鸾对刘芳老师喊出那句话可以看出来，用别人的孩子来给亲生孩子施压，带来的后果多严重。
“程鸾你有没有看过？”林间问道。
“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你是说你戒掉了的毛病，所以才会有这次的突飞猛进吗？”程鸾摇头笑道：“在我看来，至少时候的你，还有点人样，值得交往，现在的你完全像个读书机器…”
“不是，里有很多写一个人突然重生回来，或者得到系统之类的情节。”林间打断了他的话，“你可以当我跟他们一样。”
“你是重生回来的？知道以后的事情吗？”听到这里程鸾一个轱辘爬起来，眼神热切看着同宿舍的好友追问：“我将来会和你说得那样有自己孩子吗？”
“我哪里知道？只是比喻，你把我当成那些开挂的人一样就行了，虽然没有作弊，其实成绩进步，与我本身也没有多少关系。”
“到底什么意思？”程鸾迷惑了。
“我是靠开挂才能做到这一切的。”林间承认了自己成绩来路不正的事情。
“什么意思？你是想说，我永远不可能比得上你吗？”程鸾梦境之中的乌云重新凝聚。
林间有点慌，他想要打起程鸾的精神，可不是要程鸾打回他的肉体！
“这个挂其实是开发出我自身的潜力，你在画画上的天赋，比起我好太多，潜力同样比我更大，但是你需要名师的指点，再好的种子没有经过培育，长出来的树木都是有缺陷的。”
“你需要一个好老师，在这之前，你的任务就是考上有那种好老师的学校。”
“可以去问问你的妈妈，她应该知道哪个高中有好的美术老师，暂时将那个高中当成目标如何？”
对自己幻想出来的人倾述心事，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那你应该可以做一个好父亲，但是你要是想着死，以后的世界就少了一个被好父亲庇护着的孩子，少了一个好爸爸支撑的幸运家庭，你刚才说的不会，就是空口无凭！”林间试图使用激将法，将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强行按在程鸾头上。
“实在不好意思，拿你来出气。”程鸾居然在对他道歉？
“这是你的梦境，随便你做什么都可以。”林间重新整理好自己形象，满不在乎地说道，若是能够在梦里接受一场按摩式的殴打，就能阻止一个神魔出现，想必林梦痕很愿意，比起有灭族之祸的正面对抗神魔，还是程鸾这种能够自我化解的人，更受引梦人的欢迎。
只不过他现在没有完全化解开程鸾心结，他只是诱因，不是根本。
“我也知道，唯一能随心所欲的地方，就是梦里，可是怎么才能够不受现实干扰？”程鸾抬头看着天上淡淡的乌云，嘴里喃喃自语：“是不是只有死了，才能到这个无拘无束的地方来，再也不用考虑现实的事情？”
林间一听慌张起来，赶紧劝解：“别这么想啊！现实里还有很多你没有见过的东西呢，将来你会上高中，上大学，交女朋友，结婚生孩子，等你的孩子和你一样大了，也会面对与你一样的问题，你还会希望他跟你一样这么想吗？”
“我才不会！我肯定让我自己的孩子按照兴趣爱好去学他喜欢的东西，绝对不可能逼迫他！”在梦中的程鸾自以为梦境完全受到他控制，也就没有质疑林间外来者身份，只当他是自己幻想出来的人。
具体有多惨…那是不忍详尽描述。
如今林间在鹊仙村梦境之外，以音速逃跑，都没有躲过梦境主人幻想出来的怪物，不管跑到哪里，前面迎接他的都是黑漆漆的拳头。
大概画面和十来个猛男在打排球差不多，林间是排球。
程鸾放弃殴打他，这不是一件好事，活动之后意志一时消沉，就很容易睡去，梦境也会消散，可刘芳老师还没有来。
既然他对自己的怒火消散，林间便走上前靠近，打算通过对话让梦中的程鸾保持清醒。
随着怪物消散，程鸾的梦境开始恢复原状，不再是那间逼仄的小房间，而是重新回到曦光中学校园场景。
青草如茵，阳光明朗，天上虽然有丝丝愁云，却已经挡不住蓝天。
此前在针对朱远的虚妄以及方晓的神魔，林间都是在现实击破对方心防的时候再进入梦境镇压，两人潜意识已经把他视为鬼神，早已无反抗之心，但是程鸾却正在气头上，林间还是这股气的诱发原因之一。
火气尽数撒在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身上，画中涌出来的凶神恶煞，开始对闯入梦境的林间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围殴！
如果不是形象上不好看，还挺舒服的。
看着飞来飞去的林间，程鸾心中郁气消散了许多，原本浓黑如墨的怪物，身影慢慢变淡，少了主人怒火的支持，它们很快就没了力气，再也不能对林间为所欲为，随着程鸾看到林间被击飞时候脸上摆出古怪的鬼脸，终于忍不住破涕为笑，怒气荡然无存，怪物化作一阵轻烟，烟消云散。
这才短短几分钟时间，程鸾就能将自己的怒气发泄干净，不愧是从小承受压力长大的少年。
途中能落地算程鸾输。
不过好在作为同学，程鸾不过是一个学生，心底到底没有多少恶念，也没有打算真让林间受苦，所以那些怪物打在身上看起来虽狠，但却没有多痛，加上林间幻梦仙躯防御力很强，感觉和接受按摩差不多。
唯一能够掌控梦境的神灵只有一个，那就是做梦之人本身意志！
惹怒他的后果是什么，林梦痕没有教林间，只叮嘱过他一句话，绝对不要激怒梦主。
以林梦痕的能力，尚且不能直面梦境主人的愤怒，区区林间，鹊仙一脉最鲜嫩的后辈，主动挑起程鸾的怒火，会受到什么样的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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