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啊，我的脑袋好冷啊，有风灌进的眼眶，我的眼睛是不是不见了？”
“……”
那一声声如讨债般的呢喃，在曲榛榛的耳边回荡，几乎要将她的大脑撕裂。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闭眼，一行滚烫的清泪，从她的眼眶之中溢出。
周围的声音似乎减弱了许多，那声声的哀求抱怨，同时也离她远去。
“榛榛。”
有一道温柔熟悉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
曲榛榛下意识的睁眼看去，见到一身白衣胜雪的戴燃，正站在前方不远处，笑着对她伸出手。
“戴燃……？”
曲榛榛顿住，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看着她。
戴燃脸上洋溢的笑意如此清晰，那一头清秀利索的短发，将她的眉眼印刻的更加立体。
这样真实的一个她，向自己伸出手，画面就好像与第一次在公园相遇的画面重合在一起了一般。
真实的令曲榛榛分辨不出真假。
“你，醒了？”
曲榛榛还记着戴燃之前昏迷的事情，犹豫半晌，开口低问。
戴燃脸上的笑意一瞬间僵住，在她的面前，一点一点消散，阴沉下来。
“戴燃？你没事吧？”
曲榛榛不放心的低声询问，戴燃的表情岿然不动，没有一丝一毫的好转。
“你觉得呢？你觉得我有事吗？”
戴燃勾唇低笑一声，脸上的阴沉敛去，仿佛刚刚的不愉快完全不存在，只是一个幻觉一般。
她笑着迈着步子朝曲榛榛走近，曲榛榛跌坐在地上，看着她一步步靠近，亦是笑着伸出手探向她的方向。
“真的是笨死了，这么大个人了，都要当妈妈了已经，怎么还坐在地——”
伴随着一声枪响，戴燃的话说到一般突然顿住。
曲榛榛错愕的抬头看去，目光所及之处，一点红色，从戴燃的胸口，一点一点，弥漫了整个白色的胸襟。
“不要——！”
曲榛榛低声尖叫，戴燃的胸口，却如同一只翩翩绽放的花朵一般，血红色的花瓣，瞬间占据了她的衣领。
“榛，榛……”
唇角低落一滴血水，戴燃低头呆呆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带着最后一丝力气，轰然倒在地上，唤出她的名字。
曲榛榛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倒下，颤抖着想要上前抱起她，但四肢百骸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束缚住了一样，令她动弹不得。
滴滴答答，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静静的流逝。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曲榛榛跪在地上，抱着戴燃渐渐冷去的身体，无声的嘶喊痛苦。
泪水划过她的脸颊浸入嘴角，苦涩的味道遍布她的口腔。
她哭得天昏地暗，白茫茫的天地之间都变了颜色。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们。”
曲榛榛无知觉的低声呢喃了一句，再睁开眼时，怀里的人已经消失不见。
“戴——”
她慌忙起身去寻，一转身，却发现，戴燃正站在一堆人群之中，站在一堆血肉模糊的警衣男子之中，与他们为伍，冷眼盯着她。
“你害死了我们，你害死了我们——！”
他们齐齐的对着曲榛榛念出这句话，犹如逃命的亡灵，不死不休的纠缠。
曲榛榛后退几步，抱着脑袋，踉跄的跌倒在地。
而他们并不罢休，迈着脚下斑驳的步子，一步一步，向她逼近。
“对不起，对不起
……我已经说了对不起了——！”曲榛榛闭上眼睛，在他们将她团团围住之时，低吼出声。
……
整个世界在这一瞬间安静下来，那字字诛心的声音仿佛也随风消散而去。
曲榛榛停顿了片刻，缓缓睁开眼睛看去。
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天地，变成了黑漆漆的一块大幕布，她好像被什么东西盖住了一样，周围只有无尽的黑色笼罩着她。睁开眼睛的效果与闭上眼睛一样，她什么都看不见了。
“不——！放我出去！”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眼睛看不见了，还是周围的灯被关了，但她直觉认为是后者。
“呵呵呵。”
有一个声音，在她耳边低声笑着。
“谁？！戴燃？是你吗？你快放我出去！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呵呵，你出不去了。因为……”
戴燃的声音说到一半顿住，曲榛榛大慌，急忙追问，“因为什么？！你别闹了，快放我出去。”
“我们并没有关你，如何让我们放你出去？是你自己，不肯放过你自己。”
“……”
“榛榛，你以为，说句对不起，就没事了吗？”
“我……”
“那些因为你死去的生命，这一句对不起，就能抵消了吗——！”戴燃的声音温柔平和，突然变得尖锐起来，“你就应该这样！为此付出代价——！”
最后二字的话音落下，曲榛榛胸口仿若被石器击中了一般，沉重的疼痛，令她几乎喘不上气。
眼前的黑，遍布周身，她睁开眼睛，又缓缓闭上。
或许……她真的该为此付出代价。
——
“为什么还没醒？！”
病房内，谢尧天皱眉看着床上昏迷的人儿，表情严肃的询问着来巡房做检查的医生。
“这个……按理说，只是身体疲劳导致的昏迷，休息够了，自然就会醒。”
“已经两天了，按你说的，身体疲劳到如今还没有休息够？”谢尧天眉目一拧，阴沉的气息铺面而来。
两天了，已经两天了！
这两天，他守在床边，无论怎么和她说话，怎么唤她的名字，她都没有任何的反应，就好像屏蔽了五感一样，安静的让人感到害怕。
“病情都是因人而异的，或许……是她自己不愿意醒来。”医生看着谢尧天，纠结着，抬手擦擦额上的冷汗，垂着视线不敢与他直视，一字一句的答着。
“不愿意醒来？”
（本章完）
“我们死得好惨啊，被炸得血肉模糊。”
“我的手呢？我的手在哪？你看见我的手了吗？”
“难道，你不觉得感动吗？我们所有的人，都是因为你而死。”
因为你而死。
所有的人，都是因为你而死。
她每每都顿住，然后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
而此刻，面对这一圈围住自己的断肢残骸，她内心的崩溃点，已经濒临到了极点。
“我们都是被你害死的，你居然说不认识？”
曲榛榛梗住呼吸，愣愣的看着他，以为自己获救了。抬头往身后一看，却发现一个恐怖的事实。
“啊——！不要过来！”
她抱着脑袋，失声的尖叫。
……
这句话，一遍遍的在曲榛榛的脑海间走过。
曲榛榛惊恐的一声尖叫，使劲的伸出腿，踹着面前的血尸。
然而不论她多么的用力猛踹，那个被血迹泡染的警衣男子，就是不肯松开手，甚至抓着曲榛榛的脚踝，仰头大笑起来，“说不认识我们，但是我们却全都是因为你而死——！”
曲榛榛惊慌失措的摇摆着脑袋，一边后退，一边哆嗦着哭喊，“不是我！我不认识你！”
在她喊完之后，那道半残的身影突然停住了。
“她说不认识我们，哈哈哈哈！她竟然不认识我们？”
之前那个在她耳边说话的警衣男子，突然不知什么时候爬到了她的面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脚踝。
“啊——！”
目光之中，她哪里能逃的掉，视线所及之处，以她为中心的一个圈，她已经被血肉模糊的残肢断骸给包围。
那一个个向她展露血肉模糊伤痕的警衣男子，每一个，都瞪着一双快要爆出来的眼珠子，死死地盯着她看。
曲榛榛凄厉的尖叫一声，被吓得连连后退。
那道血肉模糊的身影，却不易不挠的紧跟而上，即使少了一条腿，他趴在地上，也一点一点的向她靠近。同时，他的嘴里还说着，
“是你，是你，是你害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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