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子叔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双眼里已经全是泪水,好半天以后才缓过来。
后来没多久就发生了三年大饥荒,刚子叔的妻子在这期间也是难产而死,只给刚子叔留下一个婴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子叔在战场上沾染了太多煞气的原因,他这孩子竟然左眼比右眼大出许多来,一个像牛眼一个像绿豆。
按理说就算这样也没什么,用科学来讲这是婴儿在母亲子宫里营养没跟上,所以导致的畸形,放到现在来看只需要做一个手术就可以。
但那时候科学没有这么发达,再加上人们还没完全从封建社会阴影里走出来,刚子叔和他儿子就被所有人孤立。
可偏偏后来又赶上了十年文革,刚子叔因为孩子的原因,也被打上了右倾反社会主义的帽子,被流放到了乡下。
那时候这些被流放下来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等待他们的都是无休止的劳动和骂名。
那时候正巧村里的村长是我爷爷,我爷爷偶然一次和刚子叔交谈后,才发现刚子叔和其他被流放下来的人不同,竟然颇有学问,而且为祖国做出了不少贡献。
爷爷不忍心,于是私下里给刚子叔安排了一个轻松的木匠活,而刚子叔就是在这过程中,和教他的师傅学会了扎纸人之类的手艺。
“要是没你爷爷我估计挺不过那时候。”
说到这里,刚子叔抬头看了我一眼,而后跟我要了一根烟便自顾自的抽了起来。
我正听的入神,急忙从兜里掏出来一支烟,点燃以后递给他,而后问他后来发生了什么。
他苦笑一声,而后告诉我后来十年动乱结束以后他就被平反了,不过他也喜欢上了这个地方,所以也就一直住在这里,这一住就是这么多年。
“那跟我父亲有什么关系,按理说帮你的是我爷爷,这灵堂里怎么是我父亲的灵牌?还有,叔你的孩子呢?”我听他竟然想几句带过,立马追问道。
刚子叔似乎故意隐瞒了一些东西没有告诉我。
他略有些意外的看了我一眼:“哎,你父亲在后来救了我和我孩子一命,不过我孩子也是在这过程中走了。”
“什么事?”我盯着他眼睛追问。
刚子叔听完摇了摇头,“幺儿,你就别问了,这事情你知道没什么好处。”
“况且我曾经发过誓,这件事我会带进棺材里面,绝不向外透露一个字,哪怕你是他儿子也不行。”
他这话说完以后,再也没有了下音,我也没有在追问他,整个灵堂里只有一些香烟与香烛的雾气缭绕。
“幺儿,我跟你说这么多,就是想告诉你,你家里对我有大恩,我肯定不会害你的,那纸人确实不是我放出去的。”刚子叔又点了一支烟,有些心神不宁的开口。
“王叔他就是多疑,我信你。”
之后我俩又待了一会,不过两人都没有说话,而后我也起身和他告辞。
等出了他家门以后,外面已然是炽热无比,但我心里却是冰凉一片。
刚子叔虽然和我没有说多少,大部分还都是关于自己的事情,但即便如此也让我满心疑惑。
没想到就在这么小的一个普通村子里,竟然还有着如此多的秘密,一个风烛残夜的人,竟然也有着如同电影般精彩的人生。
不仅如此,甚至还有一个隐藏在不知何处的人,不仅用邪门歪道害死了我父亲,而现在又把主意打到了我头上。
念及此处,我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似乎总感觉有人在后背看我一般,毛骨悚然。
等我回去的时候,王叔正在主屋里面坐着,面前泡着一壶花茶,似乎在等我一般。
我也没客气,端起碗里的水一饮而尽:“王叔,你是怀疑刚子叔害我和我爹?”
我以为他会委婉一点,但哪成想他竟然点了点头:“没错,他是重点怀疑对象之一。”
而后他又问我刚子叔怎么和我说的。
于是我把刚子叔和我说的话几乎原封不动的重复了一遍,连带着祠堂里祭祀我老爹的灵牌也没隐瞒。
这事儿王叔似乎也是头一回听说,嘶了一声,而后笑着说:“没想到这老家伙年轻时候还有这档子风流事儿。”
“王叔,我看你就是多心了,我家对他有大恩,他总不至于害我吧,而且要害早就害我了,何必等到现在。”我笑着说。
“你真相信他?”王叔突然发问。
我刚想说信,但不成想看着王叔的眼睛,这几个简单的字我竟然迟迟无法说出口。
虽然他家祠堂里面有我老爹的灵牌,但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而且当事人也只剩下他一个,自然是无人能证明他话里有几分真假。
最主要的是,刚子叔和我说的时候,我总感觉他有些藏藏掖掖的,似乎在向我隐瞒什么。
王叔见此也是冷笑了一下:“看来他这借口连你都无法接受。”
“而且这谎话的最高境界,就是九分真,一分假,连自己都相信自己编制的谎言。”
弦外之意就是虽然他跟你打了这么多感情牌,但我就是不信,原来怎么怀疑的现在还是怎么怀疑!
我苦笑一下,但也没多说,毕竟王叔这么做也是为了我好,都是为了我小命着想。
“王叔,要是真有人害我的话…咱们该怎么做?”我终于问出了最担心的问题。
哪成想王叔听完以后白了我一眼:“不是都告诉你了么,让你赶紧成婚,让你媳妇保护你。”
“不是吧,那咱们什么都不做了?”
“没错,以不变应万变,况且有你这个诱饵在,他早晚会忍不住露出马脚的。”王叔诡异的看了我一眼。
靠!这天杀的老东西!
“孩子啊,你这辈子可不能辜负了人家啊。”老母亲颤抖着将二人的手放到了一起。
再后来,在刚子叔完婚以后没几天,刚子叔的母亲就带着笑撒手人寰。
然而就在新婚之夜那天,刚子叔竟然趁着家里人不注意偷偷溜了出去,而后参了军,所以这门婚事也就这么耽误了下来。
后来刚子叔也是厉害,在军队里立功无数,甚至立下了一等功,等到胜利以后也算是衣锦还乡了。
但哪成想等他回到家里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家里竟然成了一片废墟!原来熟悉的人和事物全都消失不见。
老母亲当时流着泪打了刚子叔几个大嘴巴,而后逼着刚子叔娶身边的一位粗布麻衣女子。
原来刚子叔走之后没多久,战火就波及到了这里,同乡的人们全都撤走了,不过刚子叔的母亲怕自己孩子回来以后找不到家。
所以就坚持留在这里等刚子叔,而这些年也都是他那未谋面的妻子照顾母亲的生活。
我对此虽然满心疑惑,但看到刚子叔的神色,我也没好意思出言惊扰。
但哪成想这一等就是小半个时辰,他有些尴尬的看了我一眼,而后指了指地上的蒲团示意我坐下来说。
“叔,我爹他怎么在这儿?”
他像疯了一般到处打听,也许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一个采药人口中得知,山林里住着一位双眼失明的老人,在等她儿子回来。
也许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刚子叔走了整整一天,才看到两鬓斑白的老母亲。
但刚子叔当时年轻气盛,心里很是反感媒妁之言这一套,再加上他一心想要出去报效国家,所以哪里同意娶妻生子?
但他父母后来以死相逼,刚子叔迫于无奈之下只得答应下了这门亲事,不过从始至终也没见那新娘子一面。
虽说如此,但我此刻仍一头雾水,搞不懂他干嘛突然把我带到祠堂来说这个,而且他家祖祠里面竟然祭奠我父亲的灵位。
要知道我们这里有风俗,就算是自己的结发妻子都没有资格受到祠堂里面香火的供奉,而我老爹的牌位竟然光明正大的出现在最显眼的位置。
原来刚子叔年轻的时候,也算是个颇有才学的有为青年,接受过高等的西方教育。
用现在的话来讲就叫高富帅。
不过那时候正赶上打仗,到处都乱的要命,他家里人怕香火断绝,于是就给他讨了一房妻子。
“幺儿,你先别急,听我说完你就知道了。”他微微眯了下眼睛。
我点了点头,而后坐在地面的蒲团上,笑着道:“那成,叔你说吧,我听着呢。”
“我以前也有过老婆和孩子,不过他们都在这里睡着了。”刚子叔哆哆嗦嗦的轻抚着怀里的灵牌,轻声说道。
我闻言心中有些惊讶的看着他,这事儿村里的人谁都没提过,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他和王叔一样都是老光棍一条呢。
但哪成想他竟然抛弃了统一的老光棍联盟,突然告诉我说他有老婆和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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