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骑术不好，狼狈的赶到北瓮关时已经是未时过半，韩蕴娇已经在关前等候了。向守关的兵士出示了六边形铁牌，我们松缓马缰，缓马走在北瓮关内。关内只有一条直道，两侧没有商铺，只有一排排的士兵营房和屋外矗立着士兵的器械库，间歇有一两间供路过的商队和平民住宿的客栈，店主和伙计都是军属，客人只能住一晚，第二天早饭后就必须结账走人。
自幼从军的韩蕴娇看我的骑术不是一般的烂，边走边向我传授骑马的经验，我用心的记着。三里长的街路，很快的就走过了，我也将她说的差不多记住了。出了北瓮关北门，我们又开始了疾驰，现在我用了刚才记住的骑术，感觉好多了，不像刚开始时那么累，骑姿正规了，马也不累了，与韩蕴娇虽然还是有很远的距离，但是现在已经能看到她的背影了。北瓮关北边百里处有一座叫须扶的县城，这是隶属连山郡山南府的县城。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我和韩蕴娇在县城南门外汇合，一起牵着马向城内走去。
建国后历经的三代皇帝各有功绩；太祖平定大陆，结束了几百年的混战，让百姓安享太平，太宗轻徭薄赋，让百姓安居乐业。而本朝隆福皇帝政清人和，在即位之初既废除跪拜礼，使百姓能够等礼相亢，此后世人只跪天、地、亲、师，天大的魄力换取了巨大的民心，朝堂之上，人才济济，乡间坊市，欣欣向荣…。百年的休养生息，平民百姓的生活虽然不是很富有，但是只要肯付出辛劳，生活的还是很不错的。须扶县城不大，但是干净整洁。这里和皇朝的内地府县一样，到了晚间，闹市人流接踵、华灯相映生辉。
“难道过往的潜力真的能超过那十个学员？具我所知，过往连三座瓮关都没出过，就像…温室的花朵，好看，但是经不起风雨。如果过往真是具备少年奇才的天赋，学院就不怕他过早的夭折了吗？”欧阳长老还是没忍住，侧着头向徐长老问道。“‘落雨堂’的职责就是挖掘和培养，侦骑遍布帝国各处，总不能无的放矢吧！…不过向过往这样的安排也不是唯一一次…记得我同届的学员中就有一位…”陷入沉思中的徐长老眼中涌现出了沧桑。“您的同届？三十年前？没听说过啊！”欧阳长老打断了徐长老的思绪，“应该是三十二年前，当时那个少年接到的是随商队探查申国风鸣州显现异像的任务，在他查探后并未回归学院，却是私自跑去草原，听说因为他而引动了草原的内乱。而学院‘急雨堂’陆续派出执行院规的四位长老和十多个执事也是无功而返，此事学院讳莫如深、无人再提…。他个是天才少年啊，可惜啊…”不知道徐长老是替学院可惜还是替当年的那个少年哀叹。“能让‘急雨堂’吃瘪，北方的草原部族还因为他而内乱，这个人是谁？”始终冷艳的欧阳长老也禁不住失态了。“那个人的名字你听说过，他叫…陈顺子。”“中立区…‘陷阵岛’岛主…陈顺子…”，震惊的欧阳长老下意识的勒紧了马缰绳，好像得到了指令的马，四蹄蹈地，仰脖晃头。怔愣片刻，欧阳长老双脚轻叩马腹，追上了徐长老。仿佛在等待欧阳敏敏，徐长老略微侧了侧头，看着追上来的欧阳长老，不理她脸上仍留存的迷茫，继续说道：“要是真喜欢花，就应该把它从温室中移出来，让它先经历和风细雨、旭日暖阳，然后再让它逐渐地适应疾风骤雨、烈日艳阳。即使折了，你也不会遗憾，因为它曾经娇艳的盛开过，如果它熬过了、挺住了，它就会根粗苗壮，无论怎样的风雨它都会…绚丽似锦！重要的是花愿意不愿意。就仿若这人生，要想翱翔九天，就要先经过断翼折翅。…但愿‘落雨堂’没有看错过往吧…”
绕过皇城，飞驰在镇北庄通往北瓮关的大道上，马蹄卷起的尘土随风弥散，路上往来的商队和人群虽然掩住了口鼻，我还是听到了他们的骂声。我回头看着被尘土隔开的镇北庄，看着它在漫天的尘土后面，我，渐行渐远…
笑声未尽，店门外走进几个家臣模样的人，他们簇拥着一位华服青年，丝质绣着暗花的袍服衬托着一张英俊的面庞。来人径直的走向我们，人未到，声先来，“我说声音怎么这么耳熟，你不是去洛雨学院了吗？怎么在这里和这个小白脸一起说笑？”，这小子出口伤人啊，听话茬是对着韩蕴娇，但是刮带着我的可不是好话，刚才对他的好感荡然无存。我看着韩蕴娇刚刚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她没有回头，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滚”。感觉到这个青年很深的醋意，我没有说话，更没有看他，继续吃面。这个家伙没有滚，反而拉过一条长凳在桌边坐了下来，他的几位家臣也围了上来。“谁让你坐下的？快滚！”韩蕴娇有些生气了。我抬头看着韩蕴娇，正想着应该说些什么，就见那个青年向他身后的家臣使了个眼色，好像得到了命令，有两个家臣向我这里跨了一步，也不抱拳，更不施礼，声音蛮横的向我说，“你到那边去！”。我被气乐了，阻止了看着要发怒的‘罗刹仙子’，没搭理像狗一样的家臣，冲着他们的主子笑着说：“我走了，你算账啊？”韩蕴娇又笑了，这次笑的有些做作，她是故意的。趁着青年愣住的功夫，我对韩蕴娇说：“师姐，吃好了吗？吃好了我们就走吧。”我和韩蕴娇站了起来，刚要走，那个带头的家臣拦住了我。我推了他一下，没推动，倒是引来一阵笑声。“看你刚才镇定的模样，我当是什么厉害人物，原来只是个草包，哈哈…”。看着歪坐着身子，斜眼撇着我的青年，要不是现在不清楚他和韩蕴娇到底是什么关系，我早就把他呲出的满口白牙打掉了。不让我走，那我就不走，我又坐了下来，不过是和他坐在一条长凳上，很近的距离，我也笑着看他。酝酿好了情绪，我正要说话，一碗混合着面条的面汤就泼到了他的脸上…也溅到了我的半边脸。是韩蕴娇，这个火爆脾气的“罗刹仙子”手上怎么没个准头。“张子齐，我们的婚约已经解除了，你再纠缠不清，别怪我不留情面！”。迅速回到我原来的座位，我急忙用手擦着脸。暴怒的韩蕴娇右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细眉如剑、娇颜含煞。叫张子齐的青年也站了起来，俊秀的脸更是气的通红，他的家臣也是将韩蕴娇围住，准备主子发话后动手。我没有动，还是坐着，只是握住了刀柄。
剑拔弩张之际，早就跑出店门的伙计带着一队捕快涌了进来，一个班头打扮的捕快当前一步，冲着后面的捕快们发话道，“滋事者全部带走。”其余的捕快正要行动，张子齐那个为首的家臣挡在众捕快面前，厉声喝道，“谁敢动我家公子？”班头分开众捕快，显然是久经世故的脸上此时也舒展开了，“敢问管家，贵公子仙乡何处？”家臣傲然的对他说，“我家公子乃是吏部侍郎张峰大人的大公子。”班头听闻此言，对张子齐抱拳施礼，“原来是侍郎公子，失礼。公子能否说明这是为何？”。张子齐看都不看班头，用手一指韩蕴娇，“她与我本有婚娶之约，谁想竟被这个小子引诱，以至旬月前竟和我解除婚约。今日本公子游历返京，因天晚滞留在此，正遇着二人在此欢谈说笑，本想和他们理论，谁知话不投机，他二人正要对我施暴，多亏你们及时赶到，晚了恐怕本公子和家臣们就要遭了他们的毒手了。”“张子齐你别信口开河，我与你解除婚约是因为你品行不端，这位是我洛雨学院的师弟，四天前刚认识的，你污蔑他和我有情，就不怕学院找你澄清吗？”班头迟疑了片刻，也向着韩蕴娇抱拳问道，“敢问姑娘，贵府何处？”“家父北地郡守韩耕戍，我是北地郡边军百人长韩蕴娇，现在是洛雨学院武系学员，这是我的学员鱼符，那位是我师弟，过往。”班头没有接韩蕴娇的鱼符，他将客栈的伙计唤了过来，问那个伙计事情的经过，伙计好像被两边的身份吓到了，支支吾吾的说了半天也没说明白。无奈的班头只好对着张子齐和韩蕴娇做起了和事佬，韩蕴娇本想就着班头递过来的这个台阶不再追究，偏偏张子齐不肯，他拿韩蕴娇没办法，就迁怒起一直没插言的我，“这位班头，虽然韩蕴娇说是和这个过往才认识，但这只是她一面之词，我《大禹律典》也有一条，毁人婚姻者，杖五十。如你不秉公执法，我定禀告家父，参你县衙阖众接案不查的渎职之罪！”这个罪名大到能让县令丢掉乌纱帽，能让他们这些班头之类的小吏不仅受到杖责，还会丢掉饭碗。更无奈的班头现在只想把我们都甩给县令，只好向我抱歉的一笑，“过公子，只好请您去县衙走一趟了。”我这是无妄之灾啊，这个张子齐吃醋都吃疯了吧。我向又要暴怒的韩蕴娇摆了摆手，站起向班头抱拳问道：“您怎么称呼？”“鄙姓王，王源。”“哦，王班头，侍郎的官很大吗？，既然这个张子齐像疯狗一样乱咬，那现在就不能善了了。韩师姐和我是奉了洛雨学院大长老之命，去北地郡探查的，事情紧急，本来我们想走，这个疯狗不让，还污蔑我和韩师姐，难道洛雨学院就能让人随便污蔑。王班头，您劳驾将此事如实禀告县令大人，再烦请县令大人报知连山郡郡守，请他尽快来见我。还有，派人将张子齐一众人等看护周全，别让他们跑了。”王班头彻底傻了，没想到看着最没背景的我，说话口气这么大。～侍郎的官大吗？，请县令禀告郡守，让郡守来见我。～这洛雨学院今年开始招收疯子了吗？…。张子齐也愣住了，不过他们马上就哈哈大笑了起来。我也笑了，…以后有机会，不把你老子的官服扒下来，我就不叫过往。
我们选了一处紧邻县衙的客栈挑了两个房间安顿了下来。
简单洗漱后，我和韩蕴娇来到店中的酒肆，在柜台处点了几个小菜和两碗面，然后挑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对面坐了下来。“哎呀，我忘了一件重要的事！”看着对面的韩蕴娇愁眉不展，我想分散下她的注意力。“怎么了？”，她对着我疑惑的问道，“五六千里的路，紧赶慢赶也要走上一个月，…忘了向徐长老要银子了。唉，这个老狐狸，不让我多说话，就赶着让我们走，原来为的是省下银子啊，上当了啊？”“呵呵，银子我有。你怎么叫徐长老是老狐狸啊？你忘了院规吗，还想挨罚啊？呵呵。”，“哪能让你花钱，虽然你是我师姐，但是我是男人。天下哪有男人让女人花钱的道理。”笑着的韩蕴娇还是比冷面的‘罗刹仙子’好看。“师姐，其实你不用太过忧虑，现在又没有大的战事，边境要是有事，应该也只是一些小的冲突而已，再说你父亲是郡守，他不会亲涉险地的。”“嗯，我也知道你说的有道理，但是还是觉得有些担心，其实北地郡内有一些不稳定的因数…，你到了就能看明白了…”，“那就到了再说，你父亲镇守北地郡几十年，什么风浪没见过，要真是有大事发生，相邻的北宁郡、平原郡和安乡郡也早就有插旗军士飞驰入京了。别多想了，吃面吧，凉了还得重新加热，也不知道加热要不要钱？”听到我最后一句话，韩蕴娇终于大声笑了…
第十二章 温室的花朵
目送着向北驰驱的两骑，跟在行李车后的欧阳长老勒住马头，与后面带领一百个武系学员压队的徐长老并绺而行。“徐长老，您为什么要让过往去草原呢？还有，考试那天，学院只是定下十个在入学前有突出表现的学员可以免试，而过往之前默默无闻，您为什么也允许他可以免试呢？”，徐长老沉默片刻，伸手在怀内取出一封拆了火漆的信，“你自己看吧。”欧阳长老接过了表皮盖着洛雨学院大印的信封，将在内的信签抽出，上面只有不到三行字～皇城镇北庄，过往，年十七，免试，录。入院前委派试练，观其品行能力。落雨堂，张季远。将信签放回信封，交还给徐长老后，欧阳长老也沉默了。
闻名大陆的洛雨学院下属六大堂，驻皇城的‘闻雨堂’负责学员的录取考试和与朝堂的沟通往来，‘落雨堂’负责发掘天才学员及学员的教学，‘风雨堂’主持实习期学员的分配及实习期内学员的督导，‘急雨堂’监督实施院规及处理学院日常事物。‘闻雨堂’主持大长老就是徐茂清长老，下辖张传峡、欧阳敏敏两个长老及李、赵二执事，以及驻守皇城的三个重装步战士队和三个轻骑兵队。其余三大堂各有一名大长老主持，下辖四个长老，和众多的执事及教员。‘落雨堂’大长老张季远，‘风雨堂’大长老石霖，‘急雨堂’大长老孟凡邈。还有一位‘骤雨堂’大长老马叙宏，掌管隶属学院的十五个重装骑兵队，下辖五个长老，十五执事。十二个重装步战士队，下辖四个长老，十二执事。十二个轻骑兵队，下辖个四长老，十二执事。十五个步兵队，下辖五个长老，十五执事。十个弓兵队，下辖三个长老，十个执事。五个水兵队，下辖两个长老，五个执事。至于最神秘的‘知雨堂’，则是谁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现任的大长老更是从没有现身。而学院院长宋远山则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除了学员入学和结业典礼，平时跟本看不到人影，学院诸多政事、俗务皆由五大长老共同商议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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