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沉默着的李庶抢白说道：“我知道，此物类同玉玺、也类同黄巾道的‘中黄
太乙’，拿着它，那些无知的信徒多会俯首听命。”
被李庶抢白插话的骆曜哑然无言，有些不高兴的看了他一眼。
姜合这时方才明白过来，疑惑道：“第一件事倒还好说，我等身家性命攸关，
必会勉力为之。可这玉印常随师君左右，时刻不离身，我等如何施为？”
这个问题其实骆曜早已想过了，他如实说道：“我身边有力士王当，他随我一
路从关中来到蓝田、又从蓝田覆车山来到汉中，可堪忠勇。我将其留下，具体如何
我已尽数知会于他，二位可多与其商量。”
二人这才点头答应，就着温酒，说着说着，又说到阳平的战事，李庶忍不住说
道：“这一仗能打得过么？”他摇摇头，很不乐观的说道：“我心里没底！”
“打得过最好，就算打不过，我等也有应对的法子——”等骆曜将适才与张鲁之间
的对话，讲给两人听了之后，李庶立即表示：“骆君想的法子好，益州无论其土其
民，可都比汉中要好太多了。张鲁温驯，无远谋大虑，今后这益州还得靠我等弘扬
道法，救济黎庶。”
“李君到底是明白人。”骆曜大为欣慰，他当年在三辅起事，与河北张角、汉中
张修并称‘妖贼’，如今昔人已殁，只有他一个人还继承着当初的妄想：“你晓得我
的志向。”
“我等一直都晓得骆君的志向，只可惜这么多年来一直无有安身之处，也无一
个可托付信重的人。”姜合说道：“现在可就不同了。”
“嗯。”骆曜点点头，说道：“如今驻兵江州的益州大吏、巴西人赵韪已与我暗
合，只要刘焉一死，我在郕都拥立其子刘瑁暂代州牧之位，彼等可起兵呼应。此
外，若无玉印，但有卢夫人在，我也可说服她为了张师君而召集巴郡的賨人、板楯
蛮，如此两相制衡，我可居中调度，不怕一方做大。”
张鲁数代经营巴蜀，以鬼道教百姓，巴郡賨人、板楯蛮敬信巫觋鬼神，多往奉
之。此时他的势力范围包括巴郡，而不仅是一个汉中。
这个空手夺刃的计划听上去很好，然而在姜合眼中，却是处处都漏洞。他正欲
开口，眼角余光却见李庶不动声色的给他使了个眼色，姜合立时会意，就连李庶都
看出来了也不愿意说，可见在这个时候就连对方都不看好张鲁与骆曜二人，既然如
此，那他还用得着操心什么呢？
等骆曜第二天与张鲁的长子张富一同启程前往郕都后，城外送行的李庶与姜合
这才得以转身结伴而归，他们让王当骑马先回去，两人坐车跟在后头磨磨蹭蹭的走
着，开始互相表露心迹。他们都是武都郡人，出生在胡汉杂居的武都郡，又熟悉图
谶经纬之学，二者论彼此亲密的程度、论家世背景，不知要比骆曜强多少。
姜合摸着胡须，说道：“你认为他们此行能成么？”
“我看呐，悬！且不说刘益州，就说是彼等豪强大族，一个个也都不是好相与
的人物，就连赵韪此人，也是殊为狡猾精明。就凭骆曜还想做无本买卖，我看他倒
有可能已为人所谋算。”李庶有些失望，他本以为骆曜是个聪明人物，没想到最后
会有这么幼稚的想法。
他停了一下说道：“就连城西的那些人都比骆曜厉害太多了。”
姜合在心中思忖了会，说道：“阳平的战事尚未有个结果，还是先静观其变
吧，城西的那几家人也不要得罪。”
“不仅不能得罪，有机会还要上赶着邀好，免得他们有什么打算，把我等给踢
开了。这些豪强最是能分清利害，算己谋人，我等可莫要被人算计了。”李庶补充
说道，以前都是张鲁亲信他们这些同道、以至于都以为高人一等，谁知在最后却还
是要低下头来寻求这些本地豪强的庇护。
姜合在武都也曾是一个小县的豪强，虽然根本比不上汉中豪强的势力，但彼此
之间惯用的那些把戏和手段他还是看得清的。就拿武都郡的豪强来说，朝廷强势，
彼等就与朝廷派来的官员合作；若是羌氐强势，彼等虽不至于委身侍贼，但也不会
出头顽抗。
他点头道：“你说的是这么个道理。”
“你说、”李庶忽然问道：“我等若是真拿到那枚玉印了该何如？”
姜合根本不以为单凭自己这两人和王当就能做到此事，本没有放在心上，听对
方一问，随口便说道：“拿到之后，再就当时局势而议。”
李庶嘿然一笑，他可是清楚记得那块玉印下镌刻的内容的，‘赤衰黄兴’，这方
玉印无论是拿着它召集巴郡那些愚昧无知、又骁勇善战的板楯蛮，还是拿着它献给
朝廷，都是大功一件。
武陵年少时
《三国志·张鲁传》：“（鲁）雄据巴、汉垂三十年。汉末，力不能征。” 《三国
志·刘璋传》：“鲁部曲多在巴西”，此话非虚，这是因为张鲁家族开创的五斗米教在
巴郡广为流传，以至于“季世不祥，米巫凶虐。”。 尤其是在巴郡境內，“俗性
剽勇”的板楯蛮早已成为五斗米道的信徒，《晋书·李特载记》：“张鲁居汉中，以鬼
道教百姓，賨人敬信巫觋，多往奉之。”《华阳国志校补图注·汉中志》：“朴胡名虽
次于杜濩，居地与汉中最近，故其后张鲁奔就之。” 这说明张鲁当时的势力部
曲大多来自于巴郡，不但有巴西人阎圃做他的谋臣，还有三夷王杜濩、朴胡和袁
约，板楯蛮李虎等人依附于他。 历史上曹操攻下阳平关后，张鲁更是在阎圃
的劝说下“依杜濩，赴朴胡相拒”、“奔南山入巴中”。如果张鲁在巴郡没有自己的班
底和势力，他跑哪去做什么？ 不是我刻意在书里拔高张鲁的势力，而是张鲁
在历史上就是如此，至于为什么张鲁的势力跨越汉中、巴郡两地，十几年内却未曾
进取益州，则是因为张鲁不是什么很有谋略的人物，刘璋更也不是傻子：“故以羲
为巴西太守，领兵御鲁。” 当然，也可以理解成是握有一手好牌的两个菜鸡互啄。
只听道：“卢氏一介妇人，发号施令，多有不便，除了外倚张修以外，其余主要还
是靠的那枚玉印。”
“这且慢说，骆君！”李庶打断了他的话，问道：“五斗米道听奉的是他张师君
的号令，而非这枚玉印，你即便得到手中了也是无用。”
“话不是这么说的，张师君之父亡于光和二年，届时他才十余岁。少不更事，
张鲁与张修二人共同领兵入汉中后，寻机杀死张修，除了争夺教权、清除异己以
外，与这件丑事也逃不开干系。
骆曜虽不再继续往下言说，李庶与姜合也都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彼此会意，
因而趁着送行的宴席，骆曜当夜便歇在李庶的家中，并拉下姜合与他作伴。
其时正是月过中天，清光如水，庭间一丛修竹轻轻摇曳，层层叠叠着许多阴影。
身为主人家的李庶温了壶酒，在亮堂如昼的庭间铺了几张蔺席，与骆曜、姜合
五斗米道的教内事务皆由其母卢夫人与张修执掌。”话说到隐蔽处，骆曜习惯性的
适可而止，卢夫人驻颜有术、善于魅惑，她与张修之间曾有段情事。这也导致后来
李庶与姜合对视一眼，均是未有说话。
只听骆曜继续言道：“二是，师君身上常佩的那枚玉印，还请二位替我多多留意。”
圃离去前对他那若有深意的一笑，他深觉得有再留一天，将事情向姜合、李庶等人
作个交代的必要，因为在他看来，这两人都是值得托付的自己人。
“一是，师君此人有时候温和软弱，好听谏言，我怕他会因为畏惧朝廷大军，而下
令开关降敌。是故我想请二位多留心劝说，汉中群山四塞，是一处天赐的险地，若
是轻易舍弃，以我等在汉中施教所为，岂能容于朝廷？”
促膝而谈。
“二位，我明日就将赶赴郕都，临行之前，有句话要交代。”骆曜开口说道：
“奸狡并起，陷附者众，君执一心，赖无污耻。”————————【巴郡太守樊敏碑】
南郑，城东。
骆曜本想早早启程南下，但因为汉中的局势微妙让他难以揣测，尤其是今朝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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