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镖倒是觉得自己安慰人的法子挺不错的，不过不等他自夸两句，佩兰已经提着两桶滚烫的热水从门口进来了。
也没用这一老一少帮忙，佩兰已经麻利的把水倒进了泡澡的大木桶里，也来不及寒暄，只冲二人笑了一下，就又提着空桶跑了出去。
佩兰走后没多久，缬草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了，上面放着一壶热茶，两个茶杯，三盘点心。
缬草小大人似的把托盘放到桌子上，道：“两位劳累一天，想是饿了，请先用些点心垫垫吧。”
龙钱正想推辞一下，却听一阵“咕噜噜”地腹鸣声响起，他耳朵一下子红了，正不好意思，就听一阵更加响亮的，宛如惊雷一般的腹鸣声自身旁传来。
他转头看去，就见金钱镖面不改色地笑道：“多谢缬草小友，也请小友再替我等谢谢路大夫。”
龙钱再看向正勉强忍笑摆手的缬草，只好尴尬地匆匆道谢，连忙低头倒茶喝。
金钱镖十分淡定的目送缬草离开，悠哉悠哉地端起茶吸溜溜地喝起来，等喉间的干渴缓解之后，又享受地捏起点心吃。
龙钱受他这一副意态悠闲的模样感染，也稍稍放松下来，拣了一块外皮焦黄，洒满芝麻的小圆饼子吃。
一咬之下，外稣内软，伴着咸香的味道，极其激人食欲。
三口两口吃下一个巴掌大的小饼，龙钱的肚子彻底苏醒了过来，发出饥饿的讯号。
一时间，房间内只能听到两人大口大口进食喝水的声音。
等到三碟小点心被吃完，一大壶热茶也喝了个精光，龙钱总算把自己的思绪从食物上抽出来，就见两个大木桶已经装好了热水，皂角、丝络、布巾等一应沐浴所需之物，也都已经放在了浴桶旁边便于取用之处。
龙钱随意抹了嘴，起身去关上门，选了靠近门边的那个木桶，把身上的脏衣服脱下，迈进了散发着中药味道的热水中。
金钱镖边脱衣服边惊奇道：“哎哟，有进步啊小子，这回没不好意思了？”
龙钱仔细地打了皂角，拿丝络认真地擦着，闻言头也不抬地回道：“我会记住所有人的恩情的。”
金钱镖听到这话，唇角上扬，在龙钱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一个笑容，没再说话，只放松地靠在桶壁上，享受这难得的热水。
两人正舒服着，就听一阵敲门声。
“金老，我能进来吗？”却是缬草的声音。
金钱镖忙扬声道：“老朽还未收拾齐整，缬草小友还请稍等。”
“金老不忙，我是来送药的，这药在泡药浴时喝，更加有效。”缬草带着笑意的声音传进来，金钱镖也就放弃了起身，重又坐回浴桶内。
“有劳缬草小友了。”
缬草推门进来，把手中的药碗递给金钱镖：“金老快喝吧，这温度应该是正好的。”
“多谢多谢。”金钱镖连声道谢，接过药碗一饮而尽，一股熟悉的苦味直冲天灵盖。
龙钱看着金钱镖无法控制的表情，舌根也跟着泛起苦来。
缬草笑着掏出一枚蜜饯，放到金钱镖放杂物的小桌上，有几分狭促意味地眨眨眼，拿着两人换下来的脏衣服转身出去了。
龙钱看着缬草自然的动作，抿了抿唇，讷讷道了一声“多谢”，也没再推脱这份好意。
缬草抿嘴笑了一下，有点蹦跳地走了。
金钱镖犹豫一会儿，还是拿起那枚蜜饯搁进嘴里，表情顿时好了不少。
待二人洗完出来，天色已经全黑了。龙钱有心想帮忙收拾一下，但佩兰和缬草两个干起活儿来极有默契，让龙钱完全没有插手的余地。
“虽然说过午不食，但今天二位确实消耗太过，正好我下了些面条，不如随我用些？”
路垣诚恳邀请，龙钱也不再推辞，和金钱镖道过谢后，就去厨房盛面条吃。
吃过面，龙钱和金钱镖自是回到房间休息。
龙钱躺在舒适的床上时，突然明白，这江湖原来并不只有残酷的一面，它自有它的温暖。
***
第二天，龙钱这个习惯早起的人，难得睡到日上三竿。
龙钱只觉这一觉睡得他骨头都酥了，躺在床上，竟然一时起不来，甚至连眼睛都有点睁不开的感觉。
“龙小弟醒了？”路垣熟悉的声音自上面传来，龙钱勉力睁开眼，就见路垣正把银针从他额头上拔下来。
龙钱脑子还有点迟钝，但也能明白路垣这是在给他治病。
果不其然，路垣见他醒了，解释道：“你昨日情绪波动太大，虽然那药浴中有些安神的药材，你夜间还是发烧了，不过这不是一件坏事，现在发出来不过是发点热，再积得久些只怕就不妙了。”
龙钱想点头道谢，最后却只能勉强勾了下嘴角。
“哎……路大夫你看看，现在的少年人啊，年纪轻轻就如此虚弱，还不如我这一个老头子结实。”金钱镖唏嘘的声音传来，龙钱视线一转，就见这老头正在路垣背后冲他挤眉弄眼。
金钱镖一时无言，但还是很快打起精神嘲笑他：“呵，你倒是想离开，你能不能走出那片树林都两说好吗？”
龙钱的情绪还没酝酿起来就被这嘲讽打断了，他看了金钱镖一眼，心知他是好意，但还是深深地感觉他需要一个正常一点的长辈。
龙钱有一些意外，但毕竟是之前就有过怀疑的事情，倒也说不上惊讶，很快平静下来，道：“那我就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金钱镖饶有兴致地问道。
“我一直觉得，你的行为很有点前后矛盾，如果你是真的想把我带到月霞城，既已经那么恰好地利用了我对江湖的向往，又怎么会不知道我不识路呢？
但是我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这一点，直到你今天告诉我，之前那些事才彻底清楚了。”
金钱镖眯着眼睛，啧啧几声，道：“不错不错，还算有几分机智，之前我还纳闷儿老甄那样的人，怎么会收留你这么个好骗的傻子。”
龙钱苦笑了一下，自言自语道：“是啊，我是傻子，我如果再敏锐些，当时直接离开，事情也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了。”
佩兰听了连忙摆手：“金老千万别这么说，便是您身子康健，又哪里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
龙钱：“……”
他突然觉得他想成为高手真的还有好长的路要走，毕竟像金钱镖这样的脸皮，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磨炼出来的。
无论是你一开始的出现，还是你和月山四兄弟演的那一出戏，都安排得极为针对我，做出这样精准安排的你，不可能不知道我不认路，可你还是在路上让我去打水。
我一直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后来我在驴车的稻草里发现了你的酒葫芦，我打开那葫芦后，闻到了朝露的味道。这让我第一次怀疑你和甄掌柜之间可能有什么关系。
“老甄？”龙钱顾不上失落，很快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联系之前金钱镖酒葫芦里的朝露，他很快想到了一个人：“你是说甄老板？”
金钱镖挑了下眉，难得赞赏了一句：“嘿，行啊小子，变机灵了啊。”他现在已经决定要培养龙钱，自然不再对他刻意隐瞒什么，笑了一下，简单解释道：“就是他，我们二十年前就认识了。”
龙钱连忙伸手接过一个木桶放到屋内，木桶里只放了几件衣服和几包草药，不过光这木桶本身的重量，对于劳累了一整天的龙钱来说也都有点吃不消了。
与慌里慌张帮忙的龙钱相比，金钱镖就淡定得多，只是又道谢一番，却半点没有伸手的打算，见龙钱看过来，还故意道：“哎，真是太麻烦佩兰姑娘了，要不是老朽这胳膊不争气，理应自己做的啊。”
不过金钱镖成功用一句话就打消了他的念头：“小子，就你现在这脚步虚浮的样儿，你去是帮忙还是帮倒忙啊？”
龙钱停住脚步，默默回去把桶里的衣服取出来放在桌上，好一会儿才道：“真正的大侠不应该这样……没用。”
金钱镖神色几不可查地黯淡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常，用颇为嫌弃地语气道：“你？大侠？用老甄的话说，你现在连菜鸟都算不上。”
放好木桶，佩兰拿起药包解释道：“这是少爷之前配的，泡汤的时候放一包，缓解疲劳十分有效。”说完又急匆匆地走了，她还要再去提些热水来。
龙钱倒是有心上去帮忙，佩兰虽然已经用实力证明她不是一个弱女子，但她的长相实在是太有欺骗性了，让这样漂亮娇俏的女子一个人烧水提水什么的，实在是让龙钱有点过意不去。
缬草离开后，龙钱端正地坐在了圆凳上，这一休息下来，他才恍然觉得口渴难耐，正在这时，只听有人敲门：“二位，烦请开一下门。”
那声音清脆悦耳，龙钱上前打开一看，正是佩兰。
只见这位身材娇小的姑娘一手一个沐浴用的大木桶，拎得稳稳当当，见龙钱被她这造型惊得愣怔，还露出一个甜笑：“还请龙公子让一下，奴婢好把木桶放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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