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千里上掠过一道极光，罗昭远睁大眼睛，恍惚明白了白海内部是什么样的氛围，这是一个用宗教般的虔信态度对待科研的组织。
于是，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白衣学者的身影，那个身影正在庄重地朝紧闭的实验室大门走去。
罗昭远的神经绷紧了，并没有阻挡潜意识在脑海中的侧写行为，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但是，那个白衣学者的身影在门禁前停住了，再没有任何的动作，罗昭远汗如雨下，根本想不出任何可能的举动，没有模拟可言。
“已经来不及了，你到底在干什么啊！”颜槿面如死灰地看向街道两头，疯涌而出的丧尸在路口攒动，正以百米狂奔的速度向东门奔来。
罗昭远的手也开始抖了。
这还是颜槿第一次看到规模如此庞大的尸潮，八十……不，也许有一两百，甚至三四百！远远望去根本看不到边，两端路口还在不断涌出丧尸，像是拧坏了的水龙头。
“完了。”颜槿无力地靠在另一道门上，脸上带着苦笑，她抬起头往上看，声音听起来很无力。
现在就算他们两个想冲回地下通路也来不及了，丧尸过来大概只需要十几秒，这个时间太短，完全不够他们从容地通过井盖。
然而就在这时，她头顶的门柱发出了“滴”的一声，颜槿愣了一下，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旁边的罗昭远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突然看了颜槿一眼，又抬头看了一眼她头顶的门柱。
“草，原来是这样！”像是明白了什么，罗昭远迅速地掏出校园卡往识别区上一拍，伴随欢迎词的跳出，他抬起头，看见门框上的盗火者纹章闪了一下，也亮起了绿光。
“身份确认，门禁开启。”电子音发出了提醒，金属插销很快向两边弹开，给出了可供行走的通道。
“快走！你先过去！”罗昭远不知道门禁能开启多久，所以不敢撤下校园卡，对着颜槿大喊了一声。
还靠在柱子上的颜槿一个激灵直接跳了起来，直接拐到罗昭远身前，颤巍巍地扶着门框往里一跨。
也许是和丧尸的距离实在太近，背后的咆哮和奔跑让颜槿心里一慌，不慎绊了一跤，往前跌去。
见状罗昭远连忙推了她一把，将颜槿送入了明大的校园，但这时丧尸也赶到了校门口，回过头罗昭远便看到一张血盆大口迎面袭来。
他直接转身，手上抓紧了校园卡，整个人往后一跌，也通过了校门，虽然并非本意，他的后背压到了颜槿，罗昭远一脚蹬在抓过来的丧尸脸上，拼命将它往外踢。
颜槿连忙往学校里滚了一圈，跌跌撞撞地爬起身后，她飞快地撑住了罗昭远，试图把他扶起。
好在门禁刚刚开启了一会便开始关闭，金属插销缓缓地收回来，罗昭远将丧尸奋力往外一推，正好避免影响了金属插销的扣死。
丧尸像一波又一波的潮水，舍命撞在金属的明大校门上，靠在最前面的丧尸甚至把自己的脑袋砸出了血，它们的手臂透过栅栏往里面胡乱摸着，在撼动门框之余，石质的大门结构也重重地晃了一下。
两人跟丧尸的距离极近，眼前这一幕，与其说像是在水族馆里看见鳐鱼迎面冲来，倒不如说像待在深海的笼子里跟大白鲨亲昵共处。
笼子里的丧尸应该不会冲破束缚，罗昭远对明大校门的坚固程度突然间感到非常庆幸，这架势要是一股脑涌上来，踩都能踩死他们，更别说还是一群食人饮血的丧尸。
白天罗昭远见到的异常丧尸也在其列，正在地上爬行的丧尸像是长着细长四肢的水黾，虽然皮肤看起来更加枯槁，眼里却闪着红光。
“不好，快走！”
来不及仔细观察，罗昭远余光瞥见了校园里的异动，他看到绿化带和树丛间闪过许多苍白身影，连忙抓起颜槿的手，带着她狂奔。
罗昭远并不清楚丧尸的追击原理，但在下着雨的漆黑校园，他还是有把握甩开它们，只是目前并不熟悉的校园场景可能会变成严重的阻碍，很有可能罗昭远会拐到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然后迷路。
两人一路上避开灯光，借着植物的遮掩，也不顾及水珠会打湿衣物，就这么疯狂地奔跑。
直到颜槿也终于跑脱力，直接扑到罗昭远身上一齐滚倒在地，两人这会真到了一片完全认不出方位的树林了，周围还是漆黑一片。
在微微高出绿化带的位置向外平视，勉强能够看见远处的路灯光亮，只是距离有点遥远。
听不见丧尸的咆哮和追击的脚步声，罗昭远和颜槿两手往后撑，坐在草地上猛喘着气，在运动过后两人的心脏也剧烈地跳动着。
“成功了，我们进来了。”罗昭远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
“你还有脸说啊！我们刚刚差点就没命了！”看到罗昭远一副得意模样，颜槿突然很来气，爬到他身上直接揪起了他的两边脸。
白海一贯如此，哪怕是校园的入口也设置了机密级别的门禁，大于实际意义的形式，意味着什么？
仪式感。
罗昭远并不是不知道，但此时他没有功夫去安抚颜槿，如果现在不能打开校门，等到城区的尸潮真正围上来，那就万事休矣了。
罗昭远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跟自己的对抗上，映照在金属上的他的面孔，看起来多了几分狰狞，像是戴着一副黑色的面具。
越拼命回想，忘掉的事情越想不起来，罗昭远当然清楚这一点，他之所以能够决绝地做出选择，打算在这赌一把，正是因为他已经抓到了稍纵即逝的线索。
那些在白海生活的人究竟是怎么打开门禁的，为什么门禁会设置成这样，门禁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只是出于安保的要求，刷卡加上指纹识别已经够了，这只是学校的侧门，并不是机密实验室，每天要供几千人进出，不可能设计得太过繁琐，说到底根本没有必要设置门禁，但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种冰冷而残酷的、像是嵌入在骨髓里的做法，仿佛是用另类文字书写的语言，体现出一种极富纪律性的文化，强迫规制自我，追求精确、高效和整齐划一。
“还等什么啊！说不定会引过来大量丧尸，现在返回地下通路还来得及，等丧尸散了我们再试吧！”颜槿睁大了眼睛，试图让罗昭远明白事态的严重性，她显然不愿在校门做过多的停留。
“不行，除非有人能够通过门禁，否则这个警报不会解除。”罗昭远淡淡地说了一句。
笃定的语气让颜槿愣了一下，她连忙追问道：“为什么，你怎么知道，你是已经想起来了吗？”
这道门，他见过；门柱上的刷卡标记，他见过；门框顶的那个白海标记，盗火者纹章，他也见过！
他忽然发现自己一直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因为它们的的确确出现在他过去的人生中，只是关于白海的文化、白海的人，乃至于校园生活的全部记忆都丧失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原先就不记得开门的方法，你现在怎么可能想得到？而且退一万步想，学校里也有丧尸，就算能避开城区的丧尸，里面的丧尸也能围住我们！”
如果不是担心大声喊叫会引起丧尸的注意，颜槿肯定会吼出来。
“那现在怎么办？”看到罗昭远的拳头还砸在金属插销上，分毫没有要走的意思，颜槿慌忙问道。
“先等。”罗昭远深吸一气，平息了自己怦怦跳的心脏，他脸上的汗水有些发凉，回答依然冷静。
雨夜仿佛变得更加寒冷，颜槿听见建筑区传来了奇怪的动静，有脚步、也有嘶吼，这一切让她联想到刚刚救下罗昭远时的一幕。
“别犯傻了，这不是在开玩笑！警报这么响，附近所有的丧尸都会赶过来，我们不可能在尸潮中幸免的啊！”颜槿的心脏为之一提，她脑子里全是那些丧尸的苍白面孔，口齿间沾满鲜血，分不清牙龈牙齿。
“我没打算正面接触，我们要进入学校。”罗昭远说道。
“还没有，但很快了。一会儿再跟你解释原因，现在先不要跟我说话！我需要保持专注。”罗昭远眯起眼睛，像是全面进入备战状态的野兽，瞳孔深处摇曳着暗沉的光芒。
“可是……”颜槿还想说什么，然而又憋了回去，回过头看了看宽阔的街道，远处湿漉的地面在灯光照射下散着光芒，她内心的恐惧开始悄然萌生，像是在野兽横行的荒原上奔跑，找不到一点遮掩物。
就在这时，校园门柱上的警示灯忽然亮了起来，并且发出了凄厉的警报声，红色的光束旋转着扫过校门口的区域，像是呼啸而过的警车顶灯，一边蜂鸣一边照射。
“发生什么事了？”突如其来的状况让颜槿猛然一惊，在寂静的黑夜，警报声穿透了雨幕。
“可能是因为没有经过正确的操作，报警系统被触发了。”罗昭远只能想到这一种可能，他的额头上沁出了冷汗，他应该早点想到失败的尝试多了，还会出现这种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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