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能够任意地读取他的思维，然而自己没有办法了解对方的意图，单向的透明，完全没有谈话技巧可言。
在知心的情况下，对方就是不愿意正面回答罗昭远的困惑。
这种感觉就像是变成了被钓在钩上的鱼，对方明知道你想吃什么饵，却偏偏不给。
“行吧，看你焦急的模样，我姑且给你指一条明路。但是……这条明路并不等于你想要的答案。我只能告诉你应该去做什么，却不会告诉你究竟将看到什么结果。”
那声音也知道罗昭远的窘迫，发现他停止了无用的思考，紧接着便给了他一个台阶。
“什么明路？”罗昭远愣了一下。
“你想要找到答案的问题无非有二，你是谁，以及我是谁。你是谁其实并不重要，因为你失去的那部分记忆是被我夺走的，我认为它会对你寻找第二个问题的答案构成阻碍。只要继续沿着路走下去，你终究会找到真正的自己。”那声音不急不缓地说道。
他没想隐瞒罪行，就算罗昭远知道失忆是他造成的，罗昭远也没有机会来逼他交还。
因为，那些记忆体已经被他给丢了，就丢在车祸的现场附近，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晚些时候要被晴好的天气给蒸干了。
“为什么？”罗昭远懵比了，这也是他一直都没有想明白的事情。
听颜槿的描述，罗昭远只是遭遇了一次简单的车祸，最后怎么会像被洗过脑一样完全地失去了记忆。
现在知道失忆的缘由，罗昭远更困惑了。
原先以为内心的这个声音一直是在保护自己，但从做出剥夺记忆这种举动来看，他跟自己的关系并不融洽。
很显然，由于失去记忆，醒过来以后罗昭远几乎都在怀疑自己存在的真实性，难以对所处的环境产生任何归属感，才会冷漠。
直白地说，夺走一个人的记忆等于是将他恢复了出厂设置，这对拥有健全性格和成熟情感的罗昭远而言是致命的打击。
等于是杀了他，又让他再活了一次。
“不必问我为什么，答案在你解开第二个问题时自然会揭晓。”
“那么我需要做什么，你说的明路又是什么？”罗昭远眯起了眼睛，不依不饶地追问。
停顿片刻后，那声音说道：“你想要做什么，就去做什么，重新找回自己失去的记忆。在这一路上，收集对你有用的基因片段，直到变得足够强大。我需要提醒你的是，千万不要跟白海走的太近，那些人要远比你面对的丧尸更加危险。以及，小心你的同类。”
“白海？”罗昭远记得在梦境里，那人也说过同样的事情，他提到了白海的起源计划，提到白海了发现Rune之类的事情。
所以白海真的跟丧尸病毒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或者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白海，是白海制造了麻烦？
然而听见最后几个字，罗昭远像是被戳中了脊背的小猫，他突然回过神，问道：“我的同类是什么意思？”
“首先，你得搞清楚一件事情，你并不是人类，自欺欺人没有意思。如果你继续蒙蔽自己的眼睛，我说的路你不可能走下去。”
“至于你的同类，他们的数量还是挺多的，总共有九个，四男五女。除了那个疯女人，另外几个人性格都挺好的，我很欢迎你去相亲，说不定还能替你生个大胖小子。”罗昭远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另一个“罗昭远”调笑的表情，他蹲在地上笑眯眯的。
罗昭远知道他是在调侃，他对自己一无所知，自然对同类更不了解，试问谁会在这种关头想到相亲一类的事情。
既然不是人类，相亲能有什么意义。
“疯女人，你是说那个白衣女？”罗昭远关注的重点在于那些同类的身份。
他立刻把听到的话跟自己一直在思考的问题联系在一起。
“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千万离她远一些，不要让她发现你的身份。当时如果不是颜槿，你恐怕已经没命了。她要找的人和她要杀的人确实是你，那女人是想把你当成食物。进食，就是我们实现进化的方式，吞噬其它生命体的基因并据为己有。”
“现在的你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而且有了Rune，你在她眼里会更有吸引力，她将会不惜一切代价地吃掉你。”
那声音很冰冷，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罗昭远怔住了。
那个白衣女要找的人居然真的是他？
这么说来，他当时不应该对看到的一幕感到惊奇，如果那个白衣女是他的同类，这样的事情以后他同样可以做到。
只是，从脑海中这个声音的描述来看，现在的自己甚至要躲着白衣女走，想要跟她处于均势、甚至是进行对抗，简直异想天开。
“那，那些丧尸是……”白衣女将丧尸称为自己的孩子，如果他们是同类，岂不是说罗昭远跟丧尸也有不可分割的联系。
怪不得自己不害怕丧尸。
“别瞎想，那人脑子有点问题，并不是她说的那样。丧尸跟你没有什么关系。”
“但你也不用去害怕那些玩意，白海的所有造物都可以成为你的食品，只要能杀死它们，你就可以将它们的基因据为己有。但是，在食物链中处于最底层的丧尸，通常只是三餐的一部分，可以用来抵充消耗的身体能量，更像是人类意义上的‘食物’。”那声音笑着说道。
人类意义的食物。
三明治、夹心饼干、猪排饭、咖喱牛肉，各种各种。
在他的眼里，那些面目狰狞的、令人闻风丧胆的丧尸，原来只是摆着的一顿饭？
“看，你这不是很清楚我出现的理由嘛。”那人继续说道，仿佛把罗昭远所有的心理活动和脑内推理都翻看过一遍。
罗昭远皱了皱眉，这样的谈话情境对他来说是完全不公的。
“问我么？那还用说嘛，我当然是罗昭远啊。”对方进行了回答。
罗昭远沉默了，看着自己手掌心的三道纹路，他继续用意识进行对话，说道：“可以不要和我打哑谜吗？这样的解释方式我并不能很好地理解，我不记得以前的事情。”
“我当然知道你失忆了，可是就算不失忆，你也照样听不懂。是的，我没想跟你解释什么——你知道的真相越少，对我其实越好。我不打算回答你的任何问题。”那人笑道。
罗昭远并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但他清楚地记得两次进入梦境的契机，第一次是在小餐馆后面，他被拥有强大力量的丧尸攻击。
第二次，就是现在。
要说两次有什么相同点，就是罗昭远都遇到了性命危险。
像是突然出现在脑海中一样，明明罗昭远没有听见声音，但话语中的情感和信息都原封不动地传达给了他，这也让他想起了梦境里的一幕，想起了那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罗昭远惊愕地感受着自己身体的变化，仿佛脱下了一件衣服，那些覆盖他半个身体的黑色鳞片传来一阵瘙痒，紧接着全部消失不见，全部变回了正常的皮肤。
那些皮肤看起来比原来的还要细腻。
“那你为什么要出现在我的梦境里，你说的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罗昭远质问道。
那人的口气是很轻佻，摆出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可如果真的不在意，又何必在每次罗昭远遇到危险的时候出现。
那个声音很讨厌地出现了，偏偏在罗昭远刚要放下心理负担的时候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你是谁？”罗昭远的意识中掠过了这样一个念头，他知道对方肯定能听到。
正当罗昭远的脑袋处于空白时，带有一丝玩味的声音出现了，对着他这样说道：“忘记告诉你了，这些爪子、鳞片啊什么的，我全部都是要收回去的，不会免费送给你。”
“想要自己去抢，刚刚如果不是你快死了，我可没有兴趣给你进行体验。反正你现在已经有了Rune，只差拿到强度足够的基因，就可以使用能力了……话不多说，我要解除你的基因变化。或许脑子有点缓不过劲，稍稍过一下儿就好。”脑海中那人打了一个响指。
刚刚那些让他又惊又怕的变异特征，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我可以继续做人类了……”罗昭远的内心是这样的高兴，喜不自禁。
“醒醒，有哪个人类可以像你这样自由改变身体的形态？要是仅仅变成怪物那还好，说明你是被丧尸病毒感染了。能从怪物变回人类，这才是违背常理的结果吧。”
他手上的骨爪也很快收入了掌中，分明的五指和小小方方的指甲都被还了回来。
同时，罗昭远感到身后一阵抽搐，他下意识折过手拍了拍自己的脊背，透过衣服的巨大破口，他能够摸到自己的皮肤，所以骨刺也消失不见了，缩回去的时候居然一点征兆都没。
地下通路里，两人就这么沉闷地僵持着。
颜槿没有看罗昭远，她扶住了自己的腹部，弓着身子像在喘气，明显是没有从刚刚的呕吐中缓过来。
罗昭远虽然在看颜槿，但目光时而退回自己的脚边，有些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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