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昭远的脸色变了，还未来得及说什么，那根钢管便又击了过来。
正当他往后再退一步的时候，他瞥见张子腾出手，迅速地从裤兜里摸了什么。
当罗昭远意识到不妙时，一切已经晚了。
一块石头霹雳般打向了他的脚踝，瞬间的阵痛伴随着腿筋的抽搐，罗昭远身子一歪，险些滚进下水道里。
他极力稳住了身体，只是往后瘫坐下去。然而在颜槿的尖叫中，张子手中的钢管劈头打落，正正地对着他的天灵盖。
在背光处的阴影里，罗昭远看到张子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狂笑，他听见了颜槿的尖叫，但头顶隐隐出现的那阵寒风却让他整个人仿佛是被冻在了地上，无法动弹。
眼见下一秒罗昭远的脑袋便要红白同见，他也要横尸当场。
电光石火之间，变故突生！
飞溅的血液在在空中舞出一条长蛇，像从篝火堆中跃起的长条火焰，鲜红得灼目。
但那并不是罗昭远的血。
从下水道另一侧的步道方向不知怎么飞来了一支箭矢，恰巧击中了张子的手腕，又像破开一块三合板一样直接射穿了张子的腕骨，强大的力劲直接将张子往墙边带着摔了过去。
那根钢管从空中掉了下来，因为最后是在张子的手中翻转了一记，运力的架势早已磨了个干净。最后罗昭远下意识一歪头，那根钢管便踩着他的肩膀，“咣当”一声落到了地上，不疼不痒的。
“什么人！”
“是谁？”这是一根毫无征兆的箭，但出手的精准和狠厉自不待言。王老大和高子同时转过头看向河对面的阴暗处，再没有心思去管罗昭远的死活。
要知道，在不存在枪械的民间，能把弓箭用到这种地步已经意味着绝对的威胁。
他们三人在地下通路待了一晚，可从来没瞧见有什么使弓的能手。如果他们知道，这回哪还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方才的对话被一旦对岸的“高人”听见，他们三人是绝对的理亏。
有时候人的私刑要远比公众处罚来得可怕，法律已经不能保护他们的生死。
王老大连忙关了手电，生怕光源暴露自己的方位，引来箭矢的攻击。
暗处的人没有回话，甚至连一点气息也没有露出来，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幕都只是幻觉。然而这只会让王老大跟高子感觉更加害怕。
张子吃痛，迷糊糊地半挣起身子，往自己的中箭的右手摸了一记，割裂手指的痛感让他为之一惊。
好家伙，竟然是开了锋的金属箭头，做工何等的精良！
这一箭下去自己的右手算是重伤了，如果没办法好好医治，残疾是必然的结果。
思及自己是处在末世，张子的心已经凉了一半，愤怒之余竟对着暗处咆哮出声：“是哪个阴人敢来暗算你张爷爷我，有种就出来打啊，躲躲藏藏……”
他还没说完，黑暗中复合弓弦绷紧的声音骤然抓住了所有人的神经。
张子下意识闭嘴了，惊出了一声冷汗。
他分明察觉到刚刚的箭锋指处是自己的咽喉——那一点清晰的杀意是真实不虚的。
“快撤，高子我们走！”王老大终于明白了来人的厉害，暗叫一声不妙，直接拍上高子的肩，也顾不得张子的死活，手电也不开地顺着地下通路远遁了。
黑暗中只剩下潺潺流动的水声，至于跌在地上的张子，像是受了惊吓，大气也不敢出，只是拼命控制自己的呼吸。
这时，罗昭远才从短瞬的变故中清醒过来，他松了一口气。
举着电筒的颜槿跑上前几步，立刻将他扶起，认真检查他身上的伤口。尤其是肩膀附近那一块，颜槿还扒下了他的衣领，照着电筒仔细查看着有没有血瘀。
发现她的身体也在打颤，罗昭远倒是安慰起了她，就像颜槿之前做的那样，两人角色互换，罗昭远轻轻拍着她的背。
好险，好险平安无事。颜槿内心庆幸。
她并没有因为罗昭远未能打过张子而感到失望。
在看到罗昭远被张子击倒的一瞬间，颜槿内心的不安始终都不仅仅源于张子的威胁，而是混杂了担心、忧虑的复杂情绪，她只是害怕两人都会死在这。
或许说，颜槿对罗昭远会没命的担忧要更甚于关心她自己。
她真的没有想到在地下通路还会发生这样一幕，她只是觉得，这会是一个很好的抵达明大的方案，在被罗昭远认同之后，也没有深思出现意外的可能性。
“抱歉，是我的考虑不周，我没有想到在这下面会碰到人。”然而先说话的却是罗昭远。
颜槿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愣了一下。那其中，并没有为了呵哄或讨好而存在的矫揉造作之意，而是真真切切地在反思自己有哪些地方做得不好。但这哪里是他该承担的责任。
这个人怎么会是这样的呢？颜槿纳闷了。
就在两人开始想些奇怪事情的时候，下水道另一侧传来了一声轻轻的咳嗽，像是在提醒这俩人还有一双眼睛盯着他们。
颜槿一慌，赶忙把罗昭远推开，脸色有些绯红地躲到了墙边靠着。
罗昭远顺势转过身站定，对着另一侧拜了拜身，说道：“感谢救命之恩，能否请问一下您的姓名。”
刚刚如果不是那一支箭矢，他已经死在了这里。
既然那人愿意出手相救，自然也是一个正义之士，询问姓名是再正常不过的感激方式。
“不必感激。如果不是你们两个互相坚持，我也不会出手搭救。”
黑暗中传来了一个清爽利落的男声，同时也打开了一个手电，照出了他的模样。
那是样貌清俊的男子，身高一米七几，右手握着一杆精密的复合弓，腰上的箭袋里还插着四五根金属箭矢，正对着两人笑了笑，说道：“我叫叶天明。”
见这俩人死到临头还要惺惺相惜，张子也乐得轻松，毕竟不想黑灯瞎火地在这地道里抓老鼠一样追着女人到处跑。
“待会我就把你的手脚全部打碎了，再当着你的面好好地收拾那个婆娘。你可要睁大眼睛好好看着，我就来教教你女人这种东西到底是该怎么玩的，”说到好好二字时，张子不由地舔了舔嘴唇，“这世上也只有你这种白痴，才会把女人带在身边跟宝似的宠着！”
颜槿连忙上前扶住了罗昭远，用手拍着他的背，看着他显出凝重的侧脸，语速有些稍快地：“实在不行我们就跑，这样下去你肯定会出事的！”
她自己的脸也有些苍白，冷汗顺着干净的脖颈纹路往下淌着。
然而罗昭远没有应答，反手把颜槿推远了说道：“你拿着手电往后离开，别站在这！”
别人能做到的动作，为什么他不能复制？别人能把自己压迫到这种程度，那一定是有原因的。如果他的动作有一定的规律，那么也一定是有破绽的。
罗昭远回想着刚刚脑海中的慢镜头，咬紧了牙关。
不论如何，他也不能让这个男人把自己击倒，如果他被击倒了，颜槿真的会孤立无援。
面对这般情境，罗昭远非常的忌惮，他提着十二分心，不敢胡乱硬接张子的攻击，只等着身后的颜槿往后缩去，再找上机会往旁边一溜。
张子自然清楚罗昭远的心思，他心念一动，便不等高子从旁边配合，自己脚下进退，就要将罗昭远逼到死处，企图打乱他的步伐。
高子知道张子看这小白脸极为不爽，打算一人就收拾彻底，心觉不能坏了哥们兴头，便也收了动作，静静看这两人表演般的打斗。
但颜槿只是抱着手电站在他后面四五米处，坚决地摇了摇头。
罗昭远也顾不上劝她，如果再不找到机会，别说是干掉三人，就连眼前的一人他都挨不过。他需要更加专心地对付眼前的情况。
“先前还口出狂言要杀了我们其中一人，现在被打得跟龟儿似的，这是怎么了？你小子难道是英雄救美的好戏看多了，也幻想来逞逞口舌之利。”
盯着罗昭远面颊上直坠而下的冷汗，张子更觉痛快，不由停下来讥讽了一句。
钢管虽说不比长刀，不能削肉斩骨，但它在街头痞众的打架斗殴间也是颇为流行。只要末尾挂一重物，就可以当作棒槌使用，轻则骨裂，重则残废，不论打手打腿都极为方便。
要想攻击毙命，只消往脑袋上一下挥去，也必定能让人直接断气。
那条青红的长蛇纹身在他眼中左晃右晃，随着钢管摆动变得愈发刺眼。
罗昭远无法从这紧促的节奏中找到自己的立足点。
不仅颜槿心中惊怕不已，他也累得汗流浃背，手中的短刀非但没有找到攻击的空隙，就连出手招架都已十分困难。
一人手中钢管如风，另外两人则踉跄后退，跌跌撞撞。
长此僵持下去，结局会是怎样不言而喻。
凭自己在街头摸爬滚打多年的经验，教训一个呆傻的小白脸还不是手到擒来？
张子心里如是想着，脚步往前进了一大截，顺着王老大电筒的光线移动，手中的钢管向罗昭远发起了更加凌厉的攻势。
一支沉重的钢管在张子的手中舞舞生风，时而当头狠狠砸落，时而如暴雨掠过檐下，从左右暗处突袭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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