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火？”
“恩，一会儿我教你怎么生火。还有一个就是，这灵魂脱壳，极易把黑白无常引来，所以你还得会生障生屏。”
“难不难学？”
他摆摆手，“不难不难，再说你骨骼惊奇、资质过人，三两下就学会了。”
“恩。还有没有？”
“还有就是要让活人灵魂脱壳，这不容易，得需要点东西，把他魂给挤出窍。”
“恩，我来挤？”
“那不是杀鸡用牛刀么？！”
说着，他虚空一抓，凭空抓出个纸片儿人来，唇中喃喃数语后，又向那纸片人吹了口气，那纸片虚边黑光一闪，顿时像活了一样，晃晃脑袋，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自己的脚，再抬头看看乔笙。
乔笙对那纸片人道，“一会儿你跟这个小哥哥出去，把那人的灵魂挤出来，夺占他的身体，然后听我命令，明白了？”
那纸片人煞是乖巧地点点头。
乔笙又将这纸片人递给我，道，“一会儿你出去，先设下障生屏，然后将它按在庞老爷胸口处，点燃冥火，灵魂出窍后引着他的魂到画里来，剩下的我来弄。”
“好。”
……
障生屏确实不难学，几句咒语加运气生屏，也不知道是谁创造的。至于冥火就更容易了，一句咒语便能运气生火……
然后眼前画轴展开，房间很暗，只有床榻前点着一盏昏黄的灯。床榻上庞老爷躺着，一动不动，脸色蜡黄，紫唇起皮，形同枯槁。
我手里夹着纸片人，运气飞起，往那画卷里撞去……不费吹灰之力，我便从那“春江花夜图”里撞出来了。
再回头看看那幅画，画上那素袍玉簪、清新俊逸的书生，手里摇着折扇，依旧站在溪涧边。见我回头，他冲我扬扬扇子，我一颗浮在空中的心便有了重量，缓缓沉地。
我也冲他点点头，转身，运气生屏……
当我把纸片人钉在庞老爷胸口上时，庞老爷的身体像被雷劈了一般，从头到脚地在抽蓄，抖得恨不得要滚下床。
这么大动静会不会把旁人给招来啊？
我忐忑地看了眼门，又回头细细看去，才发现，那小纸片人儿在庞老爷胸口处龇牙咧嘴、张牙舞爪，我不觉看呆了，这真能把魂儿给挤出来？怎么看都像个中了邪的疯子啊……
偏偏庞老爷的魂儿还真被它推得坐起来了，目光呆滞神色呆板，这魂儿跟丢了魂似的。
我两手一合，搓着的同时默念起咒语，再分开时，一团幽蓝色的火焰便立在了掌心，那庞老爷的魂儿见了这团幽蓝色的火焰，如久旱之人碰到甘霖，如逃荒之人闻到米香，自觉地离了身躯，站了起来……
我小心翼翼地端着火、引着魂儿，往那幅画儿走去，待走到跟前时，我发现，原本站在溪涧边的乔笙不见了。
跑哪儿去了？
隐身了？
我心下疑惑着，再次进入那画里，掌心不稳，冥火灭了，刚准备再生火时，发现不用了，魂儿已经跟着进来了……
落花依旧纷纷扬扬，流水依旧汩汩流淌。那魂儿便立于一棵花树下、小溪旁，神情呆滞、怅然若失的样子。
话说，这庞老爷虽一大把年纪了，倒也还风流跌宕、品貌非凡，想来年轻的时候，怕更是颜如宋玉、貌比潘安……
乔笙的声音不知从哪儿传来的，“你赶紧上来，好戏要开始了。”
“额，上哪儿？”
“你说上哪儿？上树来啊！”
我抬头，他一身白衣藏在影影绰绰的树梢上，还有根根散着白光的线条，不知在干嘛，看不真切。
我脚尖一点，轻而易举地便跳上了树。
原来那散着白光的线是绑在乔笙十指上的，而另一端则绑在两个纸盘人儿身上。头跟四肢个被牵着一条线，一个纸片人刚好五根线控制住。
他这样儿，活像小时候村头那弄皮影戏的技艺人。
我坐在他旁边，指着那水袖飘飞、霓裳袅娜的纸片人道，“这是蔓柳，那旁边这个是？”
我点点头，“怎么勾？”
“用‘冥火’。”
“说亮话。”
“就是这样，咱们利用他卧房里的这幅画儿，制造他与蔓柳阴阳重逢的场景。”
我想了想，问道，“你让他俩阴阳重逢，是想通过蔓柳之口，拆穿那日庞夫人与鸨儿婆的谎话，从而离间他们夫妻？”
他收起扇子，“恩，你有这觉悟就好。”
“……”
“现在还有几个问题要解决，首先就是蔓柳魂归地府了，魂从哪儿来的问题，不过这‘造魂’的事儿只能我来。其次呢，就是要把庞老爷的魂儿给勾进这画里，这得需要你‘出画’帮忙了。”
“这作画者题的<春江花夜图>啊，难道不是？”
“非也。公子请看，这溪底的石块被作画者强调出来，这溪水被各种石块挡着，流得时急时缓、颇为曲折，这也便罢了，可是这落花，因为这时急时缓的泉溪与石块，有的飞舞起来，还有的甚至再无法回到水里，只能粘在这大石块上枯萎。”
“您赏画视角果真细致独特，那您认为这画的是？”
“什么叫离间，这本来就是她们做的好事，我不过是将真相说出来，替蔓柳伸伸冤罢了。”
我又向他靠近了些，“你反应这么大做什么？我说你‘离间’，又没说你‘挑拨’，再说本就是来报仇雪恨的，这算不得是不义之举。”
“恩，”我点点头，心中百感交集，问道，“你把我带到庞老爷卧房，是打算做什么？”
“哼哼，装神弄鬼啊！”
我仔细打量起周围的景致来，此时虽是深夜，但月光如水，倒也亮堂，夜风呼过，树上桃花絮絮飘落，斜坡稍陡，溪涧更急，但碍于溪底大大小小的石块，那溪水硬是被阻得急的急、缓的缓，就连那落水桃花，也难免磕磕碰碰……
“公子觉得这画的是张公的‘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这是作甚？你都成鬼了，难道还怕鬼不成？”
“咳咳，”我虚握拳，掩着嘴，含糊道，“这两者又没必然联系，成了鬼不一定就不怕鬼吧。”
“呵呵呵，你可想起这画儿是哪儿的了？”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离愁’……”
乔笙“哗”地一下又把扇子摇开了，在这万籁俱寂的黑夜里，啊，不，万籁无声的画里，显得格外响亮，吓得这小清魂抖了两抖，飘远几步。
《春江花夜图》。
这幅画我似乎见过。
在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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