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震后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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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各大媒体上迅速出现了这样的新闻:“让夏首富千金苏醒过来的田球医生,在得到了夏首富一千万的奖金后,一分钱不捐赠却用于建私人豪宅”

    “我不是建私人豪宅,我想成立一家医院”

    此刻已经没有任何人听我解释,人们的评论更加凶猛:“像天上掉馅饼似的得到了一千万,却一分钱都舍不得捐,这样的人一点爱心都没,也配当医生!”“像这样的黑心医生,建医院只不过是为了捞钱!”

    我曾经做对了什么?我现在又做错了什么?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底有一种难受的感觉来袭,压抑得我难以呼吸。我仰望星空,想起了我在天球星的家人,想起了我的父母,此刻的我很想很想对他们倾诉,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表达。突然,数据接收仪上的蓝灯亮起,我差一点哭了出来,因为我的父母发来了信息:

    “球球,根据我们科学工作站的数据分析结果,你现在已经得病了。你得的病是被地球人传染的喜怒哀乐病。这是目前地球人的通病,但对于我们天球人来说这是一种返祖现象。现在,唯一的治好病的办法就是,尽量减少与地球人接触,作为一个天球星的科学家,你只要好好地在一旁观察他们的行为即可”

    “尽量少与地球人接触”,呵呵,现在人人对我都避之不及,还与别人接触??哎!我重重地叹了口气,漫无目的地沿着一条小路散步。

    经过这段时间的修整,大地震后的这片废墟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一部分人还住在临时的板房之中,也有一部分人拥有了自己的新房。人们都在热情得向往着新的生活,大地震刚发生时的痛苦似乎也随着废墟的消失变成了虚无。

    我或许是真的病了,被地球人传染了那喜怒哀乐病。因为今天的我会看着脚下的小草发呆,心里似乎也尽是悲哀。连平时看起来极其柔美的月光,今夜仿佛也披上了一层朦胧的哀愁。无数的知了配合着水沟里的蛙鸣不停的吵着,晚风中带着一股闷热更让我烦躁不安看来,我病得真不轻!

    我沿着乡间小路继续往下走,前方忽现一间平房,远远望去,屋内灯火通明,有好多个人影闪动,似乎还有隐隐的读书声。

    “这难道是所学校?这么晚了难道还有人上课?”我满心疑问,朝着平房走去。

    走到平房近前,房内已经没有了动静。有一盏微弱的烛灯,风吹过时,轻轻摇动。我借着月光,通过门缝往里看,似乎没人。于是,我推门走了进去。

    我刚一进门,就听见有人大叫了一声“谁!”。

    我机械式地答道“田球”。

    刚才好像是坐着的一个人噌地一下站了起来,他面前的课桌被撞的一阵晃悠,桌上的蜡烛随之掉了下来。我一个健步上前接住了蜡烛,蹲下身拨了拨灯芯,以免蜡烛熄灭。

    “田医生!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定睛一看,面前站着一位面目清秀的姑娘,二十多岁的样子,身材匀称,皮肤白皙,特别是她那一双大眼睛,简直如一汪泉水般清澈见底。

    “你,你认识我?哎,也是,现在很多人都认识我”,我苦笑了一下,无奈地说道。

    姑娘似乎有点尴尬,笑着说道:“田医生,您别误会,我不是记者或者狗仔,也不是什么狂热的粉丝。我曾经是您的病人,您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叫夏青檬。”

    “啊,你就是夏首富的女儿夏青檬?”

    “是啊,您已经不记得我了吧?”

    我拿着蜡烛往前挪了挪,仔细一看,确实是夏青檬。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这里支教,给孩子们上课,当孩子们的语文老师。”

    “孩子们呢?”

    “刚才突然停电了,我让孩子们回宿舍休息了,我留下来批改作业,这不,您就进来了。田医生,您怎么也在这里?”

    “奥,我是来当志愿者的”

    “哈哈哈,听说了,志愿医生,嗯你最近还好吗?”

    “我挺好的。现在受伤的人基本上都转进了附近的医院,再过几天,我们这支志愿组建的医疗队就会解散了。”

    “医疗队解散后,田医生会去哪儿呢,有什么打算吗?”

    我摇了摇头。

    “听说田医生想开医院,凭你的医术我觉得没问题”

    “可是,你觉得现在还会有人找我看病吗?其实,我也不想当医生。”

    夏青檬看着我有些惊讶,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你会一直在这里当老师吗?”

    “应该不会,我也是志愿来的。再过几天孩子们就要升学考试了,升学考试结束后,我们就得离开这里。本来我以为在这儿可以帮到孩子们,不过,我感觉自己并没有帮上什么忙。”

    “考试的内容很难吗?你不会没有学过吧?”

    “不是,不是考试内容的问题。怎么说呢,是我觉得我没有能力帮着孩子们变得快乐一点。这里的孩子,只知道他们应该做什么,而不知道他们自己想做什么。”

    “嗯?”

    “人们期望孩子们努力学习,所以孩子们学习比以前更加刻苦;人们期望孩子们能考个好成绩,孩子们也觉得自己应该考个好成绩,他们毕竟是被救助的孩子,似乎只能去满足别人的期待,除此之外没有选择。他们内心无法真正快乐起来,所做的事情也未必是他们发自内心喜欢的,所以,即便是再刻苦也没办法进步。人只有做自己喜欢的事儿才会变得阳光。‘你越阳光就更阳光,你更阳光,你就是阳光’这是一位老师讲过的话,我觉得非常有道理”

    我似懂非懂得听着夏青檬的话。

    “话题似乎有些沉重了”说着,夏青檬指了指窗外,“今天的月光真好,要不咱们出去散散步吧。”

    夏青檬拿起一摞试卷和几本书,和我一起走出了教室。

    月光如水般倾泻下来。弯弯曲曲的小路两旁有野花、有小草、有水塘、有蛙鸣。我突然觉得今夜好美。

    “田医生,你有没有觉得今夜好美?”

    我点了点头。

    “那你现在一定是喜悦的”

    “嗯?”

    “人只有在喜悦的时候,看到的景色才是美的;人在悲伤的时候,再美的景色,看起来也都是凄凉的。”

    我沉思了片刻,说道:“这就是地球人的喜怒哀乐病吧,我好像真的被传染了。”

    “哈哈哈哈,田医生,没想到你还挺幽默的。喜怒哀乐病真不愧是个医生。”

    “我不想当医生”

    “好好好,你不想当医生,那你想当什么呢?”

    “还没想好。你想当什么呢?老师?”

    夏青檬摇了摇头,“我喜欢读书,但不喜欢教书。因为我实在承担不起那种误人子弟的谴责。书里面有我想要的世界。我以前一直觉得,只要我多点书就能弄明白这人间的阴晴圆缺,悲欢离合,但慢慢才发现,只有品尝了这人间的喜怒哀乐才能读懂书。”

    “听你这么说,书真的是个不错的东西,那我以后就卖书吧”

    “卖书?你的意思是开个书店吗?”

    “对,我要开一家与众不同的书店”。

    “额”

    “田医生,您是打算用那一千万建豪宅吗?”

    “额不是问您‘募捐’是什么意思”

    “田医生,您已经捐款了吗?”

    “没有”

    “额”

    “田医生,您真的不捐款吗?”

    “不捐”

    “田医生实在是太忙了,根本没有时间计算救了多少人,不过据我估算大约已经救活上人了。田医生不仅人长得帅,而且医术高超,心地还这么善良”

    “有些观众朋友可能还不知道吧,这位田医生就是让夏首富女儿苏醒过来的大名鼎鼎的田球医生”

    “我们具体挖了一下关于田医生的信息,关于田医生的家人、故乡似乎已经无从查起,据说田医生已经失忆”

    “田医生您打算捐多少呢?您希望自己的捐款用于什么方面?”

    “我没打算捐款”

    “田医生,您对募捐活动怎么看?”

    “募捐是指以慈善为目的募集捐款或捐物”我机械得回答着。

    “田医生,成为志愿者您有什么感受?”

    “田医生,您今天救了多少人?您到今天为止一共救了多少人了?”

    他们可以不顾生命危险为了发财,抛弃妻子到沙漠中去寻找宝藏;面对生还无望的同伴他们哭得涕泪横流,面对同伴死而复生他们又可以喜极而泣;他们可以为了发财,把我这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鼓吹成名医,把我带到夏首富家,而不是死里逃生之后第一时间去见家人;地震之后,他们还活着,亲人却全都死了时,他们又后悔到绝望;面对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人时,他们可以极其热情的伸出援助之手,火热的组织募捐,也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极其冷漠生命对于地球人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在媒体的宣传下,我成了一个帅气、善良、医术高超的田医生。受到了人们的追捧,得到了一大票粉丝。我简直就成了一个大明星,走到哪里,狗仔和粉丝就追到哪里。还有人以我的名义开了微博,连续多日关于我的话题都占据了微博热搜。

    就这样搜救工作慢慢接近尾声,全国各地相继组织起了募捐活动。我的身后又出现了一大帮记者。

    “田医生,田医生,有新闻媒体报道您已经失忆,是真的吗?”

    我很奇怪他们为什么宁愿拿着话筒无休止地追问也不愿意帮忙扶一扶担架。他们仿佛得到一个答案比挽救眼前人的生命还要重要。我渐渐地明白了地球人中的一个现象——事不关己,因为担架上躺着的不是他们的亲人。此时的我真的有些茫然,生命对于地球人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大地震之后,我和很多人一样加入了志愿者的行列。我看到一队士兵,面无表情地抬着一个个尸体从我面前走过;我看到有人面对尸体,嚎啕大哭;我看到有人知道从废墟中被挖出来的亲人还活着时,喜极而泣;我看到了震后失散者的欢聚重逢地球人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真真切切地在我的面前上演。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我感到极其莫名其妙。

    我发现无论我走到哪里,都会有记者跟踪,哦,对了,我现在已经是名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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