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惊慌不已，抬起头来，惊恐的看着他：“领导好！我叫项博！”
“老子以为你是哑巴了！”
“对!”一声巨响再次激荡开来。
我回答：“没有！”
“你家是哪儿的？”他问。
“贵州毕节的！”
“很巧嘛！我也贵州的！”他接着说：“我告诉你，我们这个家基本上全是贵州人，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我害怕的问他。
“我们这叫贵州团队，一般贵州来的帅哥，就会住进贵州团队，我们还有云南团队，四川团队，湖南团队，河南团队！就是没有江西团队，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不知道！”
“因为我们这些背井离乡创业的人，是要把自己人团结起来，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所以，我们在江西做行业，就不接受江西的帅哥，同样的，其他团队在我们贵州做行业，也不接受贵州的帅哥，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我这样回答他，但其实我心里早有答案，不抓本地人，还不是怕人家本地的政腐机关和本地人找上门来吃不了兜着走，
他继续问我：“你知道我们这个行业是搞什么的吗？”
由于上过昨天蒋勤宏的当，我说：“网络营销！”
“你确定？”
“哦！不！是直销”
“你确定是直销？”
我犹豫不决，传销两个字卡在我的嗓子眼，但是就没用勇气把他吐出来。我回答他“是直销！”
“你确定不是传销？”
他好像从我眼睛里看出我故意蒙骗他 ，又在问：“你告诉我到底是传销还是直销？”
“直销！”
啪！一个耳光清脆的在我脸上响起，我分明感觉到我脸上的每一个细毛激烈的颤抖，火热的灼烧感和痛感疯狂撕咬着我的脸颊！我仓皇失措，惊恐万分！好像我接下来如果不说实话，这头恶魔将会把我生吞活剥了。
“给老子说实话！”他冲我喊道，
“传销！”我大声道！
“你终于给老子说实话了！你他妈心里想的就是传销，为什么还告诉我是直销？接下来我要是问你你不给我说实话！我保证你皮肉之苦是少不了的！”
我回答他：“明白了！”
他继续问我：“你说你来新余不单单是为了段琴所说的七万五千块钱，还是为了找你的朋友拿前对吧？”
“对，没错！”我还是说了假话！我想，只要我把假话说得像真的，他们再怎么厉害也发现不了。
“你朋友叫什么名字？”
“黄民广！”
“总共多少钱？”
“八千多！”我说了和昨天蒋勤宏问我是相同的数字。
“到底多少？”
“八千多！”
他迟疑了一下。
和他并排坐在办公桌的另一个同样被尊为领导的男子从头到尾紧紧盯着我！听见我说八千多，他好像听出来什么端倪，向我招手道：“你过来，过我这边来。”
坐在我对面的肖老板刚好坐在他旁边，肖站起身来，为我让开一个位置，我迟迟不敢动，我在等待他们下一个口令。
“赶紧给老子过来！”肖老板冲我怒吼。
我被这凶狠的呵斥震慑到了，老老实实坐到肖的座位上，
我仔细看了这位“领导”，和刚刚问我话的这位领导不同，他面目凶煞丑陋，一只眼是残疾，眼帘上是一道直勾勾的刀疤，眼球猩红，凶光乍现。相必一个胆小的姑娘见了这般模样，必定会惊声尖叫，瑟瑟发抖。
他故意将地狱一般的邪恶装满整个瞳孔，向我发出奇异的狞笑，这种眼神，就像电影里的变态连环凶杀罪犯。我没有故意躲避，尝试着看他的眼睛，就像无知的孩子在夜晚看到长发女鬼一样，我汗毛直耸，寒颤连连！
他用一种阴森森的口气对我说：“帅哥，手伸过来，放到桌上！”
我照着他的话做！
他问：“到底是几千？”
“八...是八千！”
啪一下，他拿起桌上的一个玻璃杯子，狠狠地桥在我摆放在桌面上的手指上！一阵剧痛迅速传遍我的全身，我撕心裂肺的大叫：“啊！”接着，我一口咬定：“是八千！真的是八千!”
他哐当一脚将我从座位上踹倒在地，我的心口如同一下子塞进一代水泥，沉闷的痛苦捂在胸口，发不出一点声音。
“肖老板！”他大声喊。
于是，那双熟悉的大手一下子掐住了我的脖颈，我的咽喉立马弯曲变形。手指的疼痛加上胸口的疼痛加上喉咙的疼痛，几乎令人崩溃。
“你他妈的一直在骗我们！你以为你很能演吗？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在骗你自家的领导蒋勤宏，上课的时候骗你师傅汪登发，聊天的时候骗欧阳老板，今天这个时候，你他妈的还在骗老子，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听到这话，我心里确实咯噔了一下，但我总觉得他也不知道我到底有没有骗他，他是在以这种手法试探我！我于是打算咬死不放。从闷痛的胸腔里挤出几个字：“我没有骗你！句句属实！”
“肖老板！给我捏用力一点。”
肖老板一用力，我感觉他那铁一般的手指几乎要穿透我的咽喉，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占据我的整个神经。
隐隐约约之中，我听见他说：“你他妈昨天说的，你不是给你们蒋导说，说你今天早上和你朋友黄民广约好了，要去拿那八千块钱吗？现在都他妈下午两三点了！你朋友发现你爽约了，一个电话都不给你打吗？”
听他说完，我恍然大悟，真是一时疏忽，编个谎言都没编严实，看来这条路走不通了，我得换一条路走。
被肖老板摁在地上的我举起了双手，因为我的咽喉被捏住发不出声音，我不停在空中做着手势，告诉他我服软且有话要说，他好像看懂了，命令肖老板将我放开。
我连忙从地上爬起来，顺了顺嗓子，说：“对不起，我说谎了，其实根本没有这八千块钱，八千块钱都是我编的！上课是我假装配合你们的!聊天也是我故意忽悠你们的！我不忽悠了，我实话实说！”
“哦！我以为只有这八千块是你编的，没想到炸出这么多鬼来，真是意外收获嘛！看来大学生也不过如此！”他突然怒吼：“我他妈最讨厌别人玩弄我了，你他妈难倒就不怕死吗？”
“我就是因为怕你们会伤害我，这才说我是来拿钱的，我想你们可能会为了拿到这笔钱，而先留着我！”
“然后你再找机会逃出去对吗？”
“对！”
“很好！但是帅哥，你对我们传销行业一点都不了解，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们传销挣钱从来不会看上你这几千快的小钱，我们赚的钱，都他妈是带血的！”
听到这里，我惊恐万分，难不成，他们真的要动刀子了，我问他，“那你们怎么赚钱？”
“掏心，挖肾，取眼角膜！”他一字一句斩钉截铁的说！
我睁大眼睛，完全不敢想象！
他接着说：“一颗肾，按照黑市市场价，一个平均三十来万吧！一颗心脏大概六十来万吧！一双眼角膜少说也20多万吧！你身上可都是宝贝啊！加起来，一百万差不多啊！你觉得我能看上你那8000块钱吗？”
我听他这样说，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
他接着说：“不过我们在割器官之前，我们得先给你洗脑啊！要是洗脑成功，我让你干啥你就干啥，那你给我多抓几个人回来，抓一个，你就给我创造了一百万啊！”
“我是不会帮你抓人的！”我深知在劫难逃，故意试探他的口风。
“那可不一定啊！你被洗了脑，我让你干啥你就干啥，就像他们，这十几个老板，你不觉得他们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的吗？我让他们干啥他们就干啥！”
“你放过我吧！”我说。
“少废话，汪老板，给老子把洗脑药端上来！”
汪登发接到命令，迅速出去，不到半分钟就进来，手里端着一只蓝色的杯子，上面加了一个稿子，轻轻的放到我的面前！
我定睛一看，简直魂飞魄散，这个杯子，正是我被段琴骗进来的当天晚上，汪登发和我谈历史的时候端给我的那个杯子，蓝色不透明塑料瓶身，布满旧划痕的盖子。
我根本无法形容此刻内心的情绪，绝望，恐惧，心痛，百感交集，我要是一口喝完，连我父母亲都忘掉了，连杨果果也忘掉了，那我这辈子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给我和掉它！”那个人面兽心的“领导”大声喊叫。
一群青年握紧拳头，忽的一下，黑压压一片都站起来，吃人的眼神像机枪一样居高临下向我扫射下来。
我早已经吓破了胆，瑟瑟发抖，仓皇无助。我用颤巍巍的手端起杯子，打开瓶盖，低头轻轻一闻，一股药腥味从我的鼻腔里钻进来，从我的每一根血管里，我跟感觉到这骇人听闻的洗脑药的气味正在腐蚀我的细胞！我犹豫，迟疑，不知如何是好，委屈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帅哥，你今天要么死，要么把他喝掉！”说着，这“领导”从他腰间拔出一把20厘米左右的军刀，哐的一声，插在我的面前！
见到刀子，我体内所有的恐惧全部冲向大脑，我从来没有想过，一直以来坚强了20年，勇敢了20年的我在此时此刻会如此的脆弱和懦弱，对于死亡的恐惧，已经击垮了我任何反抗的能力，
我从容抬起杯子，当着一群不法分子的面，说：“爸！妈！我爱你！对不起！杨果果！我爱你！”于是一仰头，将杯中的酸中带咸，咸中带苦，苦中带涩的一大杯洗脑药，一饮而尽。
“我数三声马上给我倒地！”我勉强还能听得出这是那“领导”
的声音。
“一、二、三、”我脑袋一片空白，感觉天旋地转，头晕目眩，以往二十年来的记忆迅速从我脑袋里闪过！
“倒！”终于，我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应声倒地。
“老子再问你话你没听到吗？”他雷霆万钧的怒吼如醍醐灌顶，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
“对”一群豺狼的和声晴天霹雳！
汪登发在下面配合道：“领导！我们家蒋导去外面玩了！”
“那你们怎么不出去玩呢？”
“因为我们家来客人了!”
说着这所谓的领导转过头看着我！从他眼里射出的阴冷的目光，瞬间把我吞噬！我不由得轻微的颤抖起来，低下头，不敢与他有任何的目光接触。
“帅哥？他们说的客人就是你呀？”
我抬起头看他一眼，就像猎物突然看见猛兽的目光一样，我马上又低下头来，一言不发！
我被安排坐在最靠近办公桌左手边的第一个位置，凶神恶煞肖老板同样坐在我的对面，一边摩拳擦掌，一边用魔鬼一样凶狠的目光盯着我！他的目光从我的眼睛里钻到我的心里，我心跳加速，不寒而栗。
与我邻座的汪登发在我左侧聒噪不安：“我们两位领导说实话那是要人才有人才要钱财有钱才，说实话我特别羡慕两位领导的生活，每天都在新余走走玩玩，拿着千元打底工资什么也不用干，也有大把大把的人脉聚集过来，说实话只要我们两个领导随随便便一个电话，百八十号人说来就来，连当官的都要让三分，说实话要是我们出去想找个工作，只要两位领导打个招呼，轻轻松松万把块钱一个月的工作完全不成问题.......”
我听着汪登发就像背台词一样的马屁，在看看那两位所谓的领导，不管从气质上，穿着上，完全与汪登发的形容大相径庭，因为一个真正有事业可做的领导，是不会在一间穷愁潦倒家徒四壁的房子里对着一群不法青年搞形式主义寻求存在感的！
“什么样的客人快给我引见引见！”
所有人把目光聚焦到我身上，说：“领导，就是您旁边这位帅哥啊！”
在像文武大臣一样在这破败的房间正襟危坐的十几个男子的配合下，他将话题转移到我的身上。
他说：“诶！怎么我今天刚好路过到你们家来发现你们家蒋勤宏蒋导不在啊？”
正当我在一字一句和汪登发周旋的时候，唯一的门打开了，在欧阳前的引导下，两个挺胸抬头，傲慢不羁，穿着西装的男子走进门来，这情形和昨天中午蒋勤宏来的情形一般无二，十几个青年男子像瞬间打了鸡血，你追我赶向那两个男子簇拥过去，附身贴耳，低眉顺眼，争先恐后的去和那两个男子握手，就连坐在我身旁的汪登发也加入到这令人憎恶的行列。他们双脚并拢，九十度鞠躬，伸出双手去迎接那两个男子从不削的云端伸下来的手掌和手臂。在此起披伏的“领导辛苦了”当中，夹杂着那两个穿西装的男子不经意的一声：“辛苦了！”
像个皇帝一样，两个所谓的领导在办公桌上坐了下来，一群年轻人同样分坐两边，七嘴八舌的抢过话语权，然后如念台词一般无血无肉的对坐上的两个人疯狂拍着马屁！
这“领导”接着说：“你们说的是那么一回事，但这都是通过个人的能力一步一步走上来的，想当初我也跟你们一样，从帅哥，到老板，是这个行业改变了我才有了我的今天！”
“对！”十几个男子异口同声，震耳欲聋！
那领导叽叽歪歪啰里啰嗦，就是说些迂腐的成功学，讲他以前多么多么厉害，讲这个行业带给他的成长和改变让他更加厉害，将他光明的前景和他还未达到的如日中天。然而他嘴里的每一个字都和他周身上下一概不符，除了那一股令人作呕的痞气和他廉价的西装比较贴切以外，其余的，就像他的旧运动鞋在他的西装的映衬下显得格格不入。
我倒也是配合，跟随汪登发的马屁点头表示认同。
还没等汪登发的马屁拍完，那个靠近我被尊为领导的年轻人开始打断了汪登发：“谦虚了！谦虚了！”，那用做作，自以为是的口吻说出的谦逊儿子，在我心里突然之间显得一文不值。
第二天，和昨天一样，早起、吃饭、听那些形式主义的问候语、享受那些假惺惺的殷勤，接受汪登发喋喋不休的灌输，期盼那遥遥无期的解脱。
我以为，我后半辈子将要困在这里浑浑不可终日，然而比消磨平庸最可怕的，是对人心的拷问和身体的摧残。
这天吃过午饭，一群贼子正在房间里玩起扑克，我则被汪登发牵制在里间的一个角落闲谈，说是闲谈，更多的是逼问，从我的家庭背景到穿什么颜色的内裤，这群不法之徒反反复复问我相同的问题，如若发现我话语里的一点点破绽，便使用天花乱坠的语言技巧对我围追堵截，试图从我嘴里挖出一些对他们有用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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