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由于昨夜铃仪鼾声此起彼伏，致使华采衣到日上三竿，依旧埋头大睡……
待到她幽幽转醒，才睁开了眼，便看到铃仪正斜睨着自己，手边还握着一毛掸子，动作踌躇不已，没等华采衣开口，那毛掸子便挥了下来，力道不重，却令她一个激灵，顿时清醒。
铃仪急声道：“我推了你数次你不醒，可真是急死我了，你怎么睡得跟个死猪似的？不得不说，还是这毛掸子好使。”
华采衣眼圈一片乌黑，忿忿道：“还不是因为你，昨夜是谁鼾声如雷？”
铃仪扬了扬头，正色道：“别说这个了，赶紧起来去正厅吧。”
她睡眼惺忪，起身问道：“怎么了？”
“出大事了！”
匆匆洗漱完，华采衣随人去往太尉府正厅，跨步进入，见众人端坐席位，老夫人依旧如昨日般姿态，身边站着的那满脸褶子的婆子，正手持团扇，缓缓摇动。
三夫人面色略白，仿佛身子不适般的倚靠一旁，哭红肿的杏眼并未见好，模样我见犹怜，其余几位夫人姨娘神态各异，其中要属大夫人最为悠然，又是抓了一把瓜子。
至于九公子，则是跪在中央，面朝老夫人，他腰间系着的那个玉埙，昨夜没有看清，今日她才发觉那玉埙模样小巧精致，是个少见的宝物。
二人行过礼后，默默挨到华图身边坐下。
不知怎么的，这气氛似乎有些怪异，华采衣轻咳一声，凑到华图身边，欲要问他。
却见华图猛然站起身，大步流星走到司九跟前。
“九公子，你此言当真？”
此刻，司九全然没了昨日的清冷孤傲，竟平静如水，低首垂眸，一时静默，转而朝着老夫人磕起了头。
“祖母，孙儿司九有罪。”
老夫人面色煞青，怒目圆睁，半晌憋出一句话来：“……果然是你？！”
他以额抵地，掷地有声：“是！孙儿怨恨爹爹已久，从广南得一毒物，有了杀心，前日趁爹爹放松警惕，暗自将粉末倒入酒壶之中，这才毒害了爹爹！”
众目睽睽，他从怀里掏出一叠小布包，摊在手心，上头是几片交叠在一块的嫩叶心。
此物一出，引起躁动。
“这便是广南的毒物，断肠草？”
“可不是么，原来被他藏在身上，难怪老夫人搜不到呢……”
“混账东西！”
老夫人拍案而起，口喘粗气：“你……你，我们司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
华图认为此事不对劲，直言道：“老夫人莫急，此事还待考察，现在还不……”
“考察？还考察什么？”她将手中的檀木珠子捏得嘎嘎直响，“他已经坦白罪行，还有什么好说的？”
铃仪懵懂不解，不禁小声嘀咕：“到底是怎么回事，昨日还抵死不承认呢，怎么现在就改了口？这九公子莫不是疯了？”
华采衣不语，上下打量司九，见他泰然自若，与昨日判若两人，确实有些怪异。
不理老夫人的愤怒，华图神情肃穆，质问众人：“昨日夜里，是谁去见过九公子？”
此话一出，老夫人眉头一立：“大人，如今已水落石出，这畜生已经认罪！你应当将他押往衙门，执行刑罚！”
“是啊，这都真相大白了，还有什么可问的呢？”四夫人摇头叹息。
“弑父之罪，若被外界得知，我们太尉府可将颜面无存哪！”大夫人道。
弑父……事实真是如此吗？
铃仪暗自拉扯华采衣的衣襟，却听她悄然道：“相信师傅的判断，我也觉得……其中有猫腻。”
她抬首，见华图将目光放在坐在角落处的十姨娘身上，若有所思。
夜风萧瑟。待她再此探出身来时，却发现他早已推门入院，没再出来过。
她这才放下心来，蹑手蹑脚离开了此地。
华采衣略惊，若没记错，他不是被废除武功了么？为何还能窜上纵下？
她探头凝望，陷入思索，只不过他手中的玉埙闪烁着莹亮，令她一时迷了眼。
“谁？”
脚步临近，华采衣不禁心如打鼓，无奈之下，她只好屏息。
正当她快要憋死之际，他竟停下了步伐。
若再上前半步，她必暴露无遗。
这东日苑似乎不同于太尉府的其余几座别院，相反这儿杂草丛生，落叶遍地，再看这屋子，破旧不堪的院门在风中发出嘎吱之声，风袭而来，卷起一阵浓厚的灰尘，像是许久无人居住过。
再配着这埙乐，听得令人背后一凉。
她放轻手脚走到墙边，侧头依稀看清了这乐器之声的来源。
不料动静被他察觉，瞬时警惕，竟快步朝她隐匿之处走来。
她猛地一震，暗叫不好，这深更半夜的，叫她该如何解释得清自己鬼祟的举动？
借着月光，那人微微侧身，露出轮廓分明的脸庞。
原来是他？
“东日苑？”
借着月光，她看清了牌匾上的几个大字。
华采衣揉了揉眼睛，刹那间误以为那人是要寻短见。
果真，那人挪步于屋顶边，欲要跳下屋顶。
她大惊，欲要出声制止，却见那人脚尖轻点，腾空刮起一股风圈，如飞菩落叶般落在了平地。
一抹人影坐立于屋顶之上，手执一个玉埙，唇边溢出一阵悠扬苍凉的乐曲。
以悲凉开始，又以悲凉结束。吹完最后一个音，那人将玉埙收起，缓缓站起身，静默许久。
月光打在青石路上，她行数步，侧耳却响起一阵乐器之声。
细听，音调低沉苍凉，其中竟有股浓浓的悲痛之感。
一时好奇，她闻声寻去，发现这声音来自府里的一个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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