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什么，”忆月当时就慌了，居然结巴了起来，“我就是不小心，没事的。”
辛少爷一把抓住忆月的手，将她的手仔细看了看，红了一大片，
“你这丫头，这灶比不得你家的么？伙房的丫头也不拦着点，我书房丫头怎能做这活？来人呐，唤伙房管事。”忆月的脸一下滚烫，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她低着头，拉着辛少爷的袖口“少爷，是我自己要做的，您救了我们母女，我无以为报，一些点心，略表心意。还请您不要责怪他人。”
“好了，你且起来，下次这活别做了，仔细手疼”说着唤人拿了烫伤油，亲自给忆月上药。“这脸，是怎么了，如此通红，哪里不舒服？”还没等忆月反应过来，辛少爷的手已经摸了上去。
忆月有种触电般的感觉，微微一震，慌忙中躲了下，“少爷，我。。。我没事，只是男女授受不亲。”
辛少爷这才反应过来“真是关心则乱。好了，你起来，好像我能吃了你一样。让旁人见了，以为我在责罚人。”辛少爷看着眼前这些形状不一的糕点，问道“既出自你之手，也不介绍下？”
忆月这才反应过来，指着三角形的说道“这是玫瑰酥，用了玫瑰花的汁子，味道清香，不油腻，”
“恩，是的，有股玫瑰的香气。”
指着圆形的说道“这是枣泥糕，我用了新鲜的枣子，去核，剁碎再捯压成泥。”
“看来这点心，费了你不少心思。”“还有这个，别看颜色似黑碳，但确实是有滋补功效的。”
“你倒是说来听听。”
“这是用黑米做的，黑米不像白米那样需要精工，而是多半在脱壳之后以糙米的形式直接食用，古农医书记载：黑米有众多功效，“滋阴补肾， 健身暖胃，明目活血”，“清肝润肠，补肺缓筋”，我看少爷最近看书用功，腰膝酸软，就做了这个点心。当然，这个点心也适合妇人。
“妇人？我房中何来妇人？”
“少爷，您已经许久没有与老爷夫人吃饭了，阿隆和中院管家正愁这事怎么和您开口。我就自告奋勇的过来了，二夫人最近身体略有不适，想借个养子回来冲喜。养子进门之前，老爷还想让您将这事仔细办好。”忆月头低下来说着。
“养子？冲喜？真是闻所未闻。想必高兴的唯独我爹罢了。我娘和二夫人为一家姐妹，但二夫人为人，你们却不知。好了，本不该与你说太多，对你不好。我去去就回。你那除了黑色的糕点，我都留下，你先回去休息吧。”辛少爷说着，提着点心出去了。
阿隆完成了任务，很是开心，偷偷忆月作了揖，为少爷打着灯，直奔老爷处。
忆月回到房中，看着紫凤的伤势很担心，这银色的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了头顶。她总是对着镜子，把银色头发尽量埋入黑发中。想着紫凤一直未擦身，随后打来水，仔细擦洗，换上药膏，侍奉左右，不愿合眼休息。
“水，水。。。”
忆月听着紫凤在呻吟，急忙端了水，送到床前，“孩子，你看，你都瘦了，我是个卑贱之人，不能让你这样伺候。回去休息吧。我很快就好了。”
忆月摸了摸紫凤额头，“你在发烧，我去煎药，喝了药再睡。”说着，跑了出去。等她再回来的时候，怎么喊紫凤，紫凤都没有回应，她上前，摸了摸脉搏，发现已无心跳，
“不，不会这样，不会这样的。”她拼命的拉来郎中，郎中一搭脉，摇了摇头，摆了摆手，就走开了。忆月一个人傻傻的坐在紫凤的床边，整个人称呆滞状，一直坐到了天亮。
“忆月，你怎么了？”辛少爷亲自过来了。
忆月傻傻的坐着，手拉着紫凤逐渐变凉的手，“没事，睡一下就好。”
“忆月，你看着我，听我说，她去了，我们给她下葬，让她体面一点。”辛少爷扶着忆月的肩膀，轻声说着。
“不要，谁说她去了？你看，她还在笑，手也还有温度。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不会这么离开我的，她说了，会一直陪我，你在骗我，她会醒的，一定会醒的。”忆月听到去了两个字，几乎疯狂。两眼瞪的老大。
辛少爷叹了口气，皱着眉头想拉起忆月，忆月双腿已软，站起来一个踉跄，差点跌倒，两眼无神的她显的格外让人怜悯，失了魂一般的状态让人心疼，辛少爷见状一把将她揽入怀中，闭着眼睛温柔的说着“她去了，不要让死者担心。紫凤不想看到你这样。我也不想看到你这样。”
哭了一阵的忆月缓过神来，她感到一股强有力的身躯支持着她，给她依靠，那么温暖，那么有力量。当她稍微意识清醒了，抬起头才发现，她扶在辛少爷的肩膀上很久了。
辛少爷安慰忆月“人终有一死。也许对她来说这是一种解脱。伤势那么重，加上本就有病痛折磨着。你哭吧，哭出来就好，闷在心里会憋出病的。”
忆月哭了三天，滴水未进，辛少爷明白忆月内心的苦楚，一直陪伴左右，
“饭是要吃的，人都憔悴了。”
“吃不下，后悔，后悔没有好好关心她的身体。现在心里空落落的，不是个滋味。”
“少爷，这是我特意为你做的糕点，请尝尝，看是否入的了口。”忆月端着糕点站在辛少爷的桌案旁。
辛少爷抬头，拿起一块，看到了忆月一只手藏在身后，“你把手故意藏在身后是为什么？”
“娘，不管身份怎样，我都要喊你一声娘亲，没有你，哪里来的我？你虽不是我的生身母亲，但是这些年，你含辛茹苦将我抚养长大，遇到饥荒，情愿自己饿着也要让我喝一口粥。这样的抚育之恩，我无以为报。好死不如赖活着，上天既然留我一条性命，我就要好好生活下去，不枉娘你的抚育之恩。等到哪天，这条命想收走了，收走便是，我不畏惧。儿时曾想过，我的爹应该是哪个农夫，或者是哪个渔人，又或者是哪家的家丁，却没想。。。”
“孩子，你快15了，后面找个好人家嫁了吧。我也可以安心的去找你娘，你娘泉下有知，会很欣慰。那个辛少爷，待你不错，只是富贵人家，难免会尔虞我诈，各房夫人争风吃醋，不择手段，按照你的性子，这样的日子，恐怕是过不下去的，但是乡间匹夫也不会入了你的眼。娘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辛少爷待我挺好，我不曾想过做他的侍妾，这份记忆不想变了味道，就让我们停留着这个主仆关系上吧。”忆月对紫凤说着，“娘，不用担心我，后面我可以养活自己的。你教会我绣活，又教会我讨生活的方法，放心好了，我会很好。倒是你，今天怎么了，好像急巴巴的要把我推出这个家。”
“当年，我在杨府洗衣，不小心洗坏了大夫人的一个手绢，被大夫人身边的丫头一顿臭骂，让我罚跪在后院，不准吃饭。你娘看见了，问了缘由，将我救起，向大夫人讨人情，后又亲自绣了手绢，送与大夫人，你娘的手艺比我精湛很多，大夫人看过，很是欢喜，就不同我计较了，后来，我就跟在你娘的身后，跟她学习绣活，她教我很多东西，但是我呀，不喜欢那些诗啊，词的，也就学会认一点字，背一背简单的诗词。倒是这绣活，掌握的不错，后来竟然可以为我们讨生活。你说，这人啊，这辈子，冥冥中就像安排好似的。”紫凤一说就没完没了了，忆月就这么在她的怀中听着，听着，便睡着了。
第二天被门外的争吵声惊醒，村子的土地要被县衙收走，由于忆月住的房子不是她们所有，县衙不但不给她们补偿，还下令让她们马上搬走。无论紫凤如何哀求，都不见效，衙役们还上了棍棒，在争吵和打骂声中，忆月和紫凤无家可归。紫凤为了护忆月周全，用身体死死护着她，不让她受半点皮肉之苦，自己却受伤严重。
消息传到了辛少爷耳中，派了几个家丁将她们母女二人安排到了他的院落中居住，也请了郎中为紫凤医治，二人很是感激。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忆月，明个晚上，你再看，是不是比今天这个圆。”
“娘，从小一直有个疑问，我每次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今天是中秋，我就更想问了。”
“你说”
“娘的眼睛一天不如一天，身体干着活也吃力，总得为你想想，孩子，你是我唯一的牵挂。”紫凤笑着，摸着忆月的头。“瞧瞧，小时候啊，我就这么抱着你，想着，小姐这么小，我又没有生养过，养不养的大还是一个问题，就是千万不能对不起夫人，夫人对我那般好。”
忆月依偎在紫凤怀中，接着话，“我娘怎么对你好了？”
紫凤说完，眼眶湿润了，“苦了小姐了，跟着我粗茶淡饭，粗布麻衣，有时候连温饱都是问题，还要到处做活。”
忆月听完，很久没回过神来，
“谢过大夫人，谢过二夫人。”紫凤起身回到了洗衣房。
这天是中秋，也是团圆之夜，晚上忆月和紫凤围坐在桌前吃着团圆饭，看着窗外的月亮，
“关于你爹，想必是不能再瞒你了，今天我说与你听，听过要忘记，不要和其他人提起，否则会有性命之危。”紫凤起身，左右看看屋外有没有人，然后关好门窗，把忆月拉进里屋。自己跪在忆月面前，
“娘，使不得，你这是？”
“小声点”紫凤摆摆手示意她，“小姐，你爹是当年苏州城中富商杨天吾，你娘是三夫人，叫季月瑶，文人之后，受人喜爱。你爹娘恩爱有加，当时被苏州城中的百姓羡慕。不料府中两位夫人陷害，你娘生下你后，给你取名杨爱，便自尽了，你爹后由于生意失败，得罪了皇族中人，最后被抄了家，自尽于祠堂，我是你娘的贴身侍女，趁着府中混乱，将你抱出，来到了这里，你娘很爱看柳树，我便将自己和你都改了姓名，给你改名为柳忆月，后面的种种，你便都知道了。”
“怎么不曾听娘提起爹？”
紫凤眼神躲闪，想了想，
辛少爷恳求了大夫人，二夫人看在大夫人的面子上，也就算了。
二夫人当着大夫人的面教训了紫凤，
“紫凤，念在大夫人为你说了不少好话，我这边就算了，你缝补的，且说的过去，日后，辛府的衣服你得好好洗，认真检查，切勿出什么乱子，不然我必定重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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